《肋骨之花[异能]》深海先生

66、替换章

　　“噢，是吗……情夫？”我不可置信。
　　“怎么了？”
　　“没，没什么。看样子科洛夫应该没事了，我们也交上好运了。”我挠了挠鼻尖，目视着莉西亚迪的人进来收拾了残局。
　　阿迦勒斯则像个称职的保镖般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面具下浓重的阴影将他的脸藏匿其中，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的那颗破碎的孢子。
　　那种孢子对幸存的人鱼一族来说是相当珍贵的东西，我可以想象他作为一个首领此时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杀掉。但他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跟一尊凝固的冰雕没有什么两样，直到莉西亚迪靠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才微微动了动嘴唇，回应了一个疑似意大利语的音节，而且是笑着的。
　　我不得不承认那种微笑配合着面具，让他看上去像个神秘迷人的绅士。
　　莉西亚迪扬长而去，阿迦勒斯目送着她离开后，来到桌子前，拾起了那枚孢子，握在掌心里。他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手套的样式有些奇怪，竟不是分指的。
　　我不由自主地盯着看了一两秒——不知道皮手套里会不会包裹着的仍然是人鱼的蹼爪？
　　“德尓特，我们走吧，科洛夫一定需要有人在他的身边。”在洛狄娅提醒我的时候，我注意到阿迦勒斯走到了门外。
　　我侧过头去，对洛狄娅比了个让她先走的手势，然后翻进窗子里，想跟上阿迦勒斯，可他再次不见了踪影。我暗暗咒骂了他一句，跑下一楼去四处寻找他的去向。
　　然而阿迦勒斯消失得就像他跃入大海中一样迅速而无痕，哪怕我拥有比常人要敏锐得多的感知能力，他却始终要更胜我一筹。我冲出大门，在威尼斯的人潮中搜寻着他的踪迹，在曲折幽深的水巷间穿梭来去，却一无所获。
　　我恼恨地咬了咬牙，正一筹莫展之际，脑子中突然灵光一现。
　　我连忙走到一条河道旁，将头一下浸入水中。一刹那，我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起来，可以分辨出由近到远每一条波流的变化……船桨滑过的声音，暗流淌过的声音，小鱼们游动的响动，都在我的脑海中以声波的形式具象呈现。
　　如果此刻阿迦勒斯在水中游动，那样巨大的鱼尾所发出的动静，一定与其他的声音截然不同。何况，人鱼本身的声波频率，如今的我已经能够感知。
　　闭上眼睛，我沉心静气地聆听着。不多时，一道特别的声波跃入我的耳膜。
　　我的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潜入水下，追寻那道声波而去。
　　威尼斯迷宫一般错综复杂的河道弯弯绕绕了许久，不知道游到了何处，四周变得一片黑暗，水底也随之深了不少，暗流汹涌起来。
　　凭借自己的夜视力，我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半淹在水下的古老建筑，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石头的表面上附满了密密麻麻的蛤蜊壳子与水草，有些骇人。我毫不费力地潜入了深处，找到了这栋建筑的入口——
　　一个积满了污泥，被大片水草覆盖的石梯深处的一扇铁门，在我的夜视状态下显得尤其阴森、恐怖，犹如通往地狱的入口。
　　若是换了从前，我一定不敢一个人潜入这样的地方，除非里面有十分吸引我的目标。然而现在，因为体能的变化，我的胆子也不知比从前大了几倍。
　　再可怕，那里面也不过就是阿迦勒斯，还能有什么？
　　我这么想着，推开早已锈蚀的铁门，游入其内。
　　里面不知何处，竟然隐隐闪烁着一点微光。
　　循着这微光的方向，我游到这栋古老建筑内的客厅中，在一座半淹在水里的石桌上，我看见了一个让我惊讶难言的物什——
　　那是一个皮面的本子。
　　我从科洛夫的船上扔出去的，写满了我这两年里寻找他的历程的那个日记本。
　　我愣了几秒钟，将那个被水浸透的本子拿起来，发现发光处正是它的某一页。
　　将它翻开来，无数发光的微生物从书页间逃逸出来，而那一页上，一串不知用某种蓝色的发光液体（极有可能是阿迦勒斯的血液）写就的奇怪字符赫然入目。
　　那并非我所熟知的俄文或德文……也许是人鱼的文字，因为我竟然能毫无障碍地读懂它。
　　那上面写的意思——
　　末日已经降临……别来追逐我，德赫罗，保护好你自己。
　　Chapter 39 躲藏
　　这一定是阿迦勒斯留下的字迹。他知道我在找他，一直知道！我有些恼怒地望向四周，张开嘴发出阵阵属于人鱼的声波。
　　出来，阿迦勒斯，什么末日已经降临？为什么叫我别来追逐你，我压根就不想追逐你，我只想让你把我变回一个正常人！可恶！
　　然而，四周回应我的不过是水流的波动，除此以外，一片寂静。
　　我发泄似的将本子甩到水里，气喘吁吁地靠在石桌上。可突然间，我感到双腿一阵刺痛袭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我的细胞间蔓延开来。这是——
　　不！
　　我浑身颤抖起来，一屁股跌进水里，眼睁睁地看见我的双腿上逐渐长出了许多闪亮的银色鳞片，多余的肌肉组织从我的大腿内侧横生而出，将我的双腿融合为一体。我的脚背上则延伸出无数根半透明细丝，宛如机器织线般地绞紧，然后迅速展开，形成了一副扇形的锋利尾鳍。
　　我的身体异变发生得如此迅速，犹如细胞军团在肤表下爆发了一场狂轰乱炸的战争，犹如一群魔鬼在躯壳里厮杀，使我的血液沸腾似的在血管里乱蹿，一股从内至外的力量喷涌而出，就快要把我整个人撕扯得七零八碎，让我没有任何闲暇感到震惊或者痛苦，仅仅能闭着眼睛，身体筛糠似的狂抖着承受这一切。
　　当这一切终于结束时，我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头晕目眩。
　　浑浑噩噩间，我朝身下望去——我的双腿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条炫目、纤长的银白色鱼尾。
　　天哪！我竟然变成了这种我曾经想要毕生研究的神秘生物。
　　我昏了过去。
　　然后，我做了一个异常混乱的梦。
　　梦中，我见到莫斯科的家和亲人，梦见启程时的那个港口上为我送别的人们，梦见两年前在人鱼岛上的情景，梦见那个犹如巨大坟墓般的人鱼世界，梦见失踪已久的拉法尓和达文希他们，还有莱茵和他们的军队，林林总总。
　　一幕幕画面犹如那些胶片电影般从脑海里掠过，一帧又一帧，短暂又无声，剩下一些零散的吉光片羽，渐渐离我远去。
　　我伸展着我新生的鱼尾，被阿迦勒斯的背影引领着，穿过一只只巨大发光的不知名的海底生物的身体内部，好像与一些生命里曾经拥有的东西擦肩而过，经历一些不可名状的坎坷与磨难，寂静无声地沉入大洋深处，如同度过漫长的一生。
　　“德尔特，德尓特！呼叫，德尓特，你听得到吗？”昏昏沉沉的漂浮中，一个声音使我逐渐清醒过来。
　　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是腰间的对讲机，而且是洛狄娅的声音。将它摸出来，我才猛地发觉，我的双腿又变了回来，破裂的裤子间露出来的小腿与脚背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收回皮肤里的几枚闪亮的鳞片。但我的肤色已经变得非常苍白，泛着淡淡的冷蓝色。
　　看了看四周，我竟然一个人躺在一艘贡多拉上，并非是在那栋古老建筑内了。
　　看来是有人趁我昏迷时将我从里面弄出来，放在了这里。
　　一定是阿迦勒斯！这个神出鬼没，莫名其妙的家伙！
　　“呼叫，呼叫，洛狄娅，是你吗？我是德尓特。”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杂音，我按了按几个键，稍微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回应的声音：“嘿，德尓特，是你吗？你在哪儿？城里出了一些事，我很担心你。”
　　“别担心，洛狄娅，我很安全。发生了什么事？你听上去很紧张。”我回道。
　　洛狄娅压低了声音：“你那儿有今天的报纸吗？”
　　“没有，怎么了？”
　　“昨天要与卡莫拉家族交易……呃，我是说，打算收购科洛夫的那批奇怪石头的德国公司，他们的人来到了威尼斯，可是今天早上有几个他们的人被发现死于非命，我亲眼看见他们的尸体都漂在水上。你敢相信吗？他们的脖子后面，有兽类的牙齿印。这太可怕了，你在哪儿？快点回来吧！威尼斯城里现在太不安全了，警察在到处搜查那个伤人的怪物。”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该不是阿迦勒斯干的吧？那个所谓的德国公司应该就是莎卡拉尓他们的人，阿迦勒斯要对付他们，并夺回人鱼孢子是顺理成章的，可是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
　　难道他是顺便把他们当作食物了吗？而且这样做未免太嚣张了，会引起整个威尼斯的动乱。啧……太奇怪了。
　　“明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在会一个老朋友，保持联络。”说完，我便关掉了对讲机，向四周张望，寻找着阿迦勒斯的身影。
　　周围的水巷里没什么灯光，尤其是我身处的这一片，埋在阴影里，但不远处的城区灯火辉煌，大大小小的船只穿梭其间，大雨交织，令我眼花缭乱，说不清的一种不安升上心头。
　　阿迦勒斯，你到底在哪儿？
　　那群极端势力的余孽又卷土重来了，我不知道莱茵和莎卡拉尓是否还活着？不知道他们是否察觉了阿迦勒斯的存在？如果察觉了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这个城市处在黑手党的势力控制范围内，而他们是互存交易关系的盟友，这里终究是被人类武力占据的地盘，如果他们联手对付阿迦勒斯，他能应付吗？他在海里的确是所向披靡的人鱼首领，可是他一旦上了岸，暴露在武器之下，也许就会彻底处在劣势，跟一条被摆在砧板上的鱼没什么区别。阿迦勒斯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才要极力伪装成人类混在黑手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