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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替换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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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人鱼存在的虚幻,而是我竟对此时、此地、此景也产生了怀疑,有种置身梦境中的错觉。
人鱼到底是否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是否深海下面连接着另一个我们不曾了解的星球?
我晃了晃头,强迫自己的思维从感性的遐想回归理性。可恶,怎么会想这些?假如此刻莱茵听到我的想法,也许又要嘲笑我拿可笑的诡辩纠缠自己了。
人鱼不是真真实实地存在于我的眼前吗?瞎想什么呢?
在心里自嘲了一下,我把目光重新集中在它的皮肤上。这一定是一种保护性的黏膜,正因如此,人鱼在水下才不会如同人类一样,长时间浸泡,皮肤便会出现难看的褶皱,并且变得异常脆弱。它们的皮肤看起来光滑,也许就跟鲨鱼的皮肤一样坚韧。
这样思考着,我不由得滋生出一种想亲手触摸一下人鱼皮肤的冲动。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在DV的镜头里发现了一个异样的细节。
人鱼有力而修长的手臂上有一个不小的伤口,没有流血,表皮向外翻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肌肉,留有一些狰狞的齿痕,似乎是鲨鱼造成的。
我的神经立时绷紧,该死,怎么没早注意到,它可能十分虚弱,还被打了麻醉针,难怪一直这么安静!
此时我不由庆幸自己顺手携带了医药箱,于是飞快地收起DV,朝水柱的顶盖上爬去。也许是我的动静太大,我余光瞥见底下的暗影弯曲了一下,人鱼竟然悄悄随着我一起浮了上来。
人鱼正在我的脚面下。这个事实让我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朝下看去。
我此时站在供饲养员喂食的半圆形的金属站台上,透过细小的孔洞能窥见水中变化的波光,却看不见人鱼在哪儿。
“咕咚……”
底下传来暗流涌动的声音,孔洞里的光骤然一沉,一抹与水光迥异的沉色掠了过去。人鱼游向了站台的另一边——
那是护栏外透明的玻璃门,隔离着水底与外界的唯一通道。
我并不想打开那扇可能带来危险的门,可眼下要为人鱼处理伤口,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可不想让它因为感染而死。
我摸了摸后腰的麻醉枪,手心已经沁出一层细汗,可神经深处却因细小、躁动的兴奋而颤抖着。
这是你第一次与活体人鱼正面接触,别出差池,德赫罗。冷静,冷静。
我这样告诫自己,一步步走出护栏的边缘,盯着水下那道梦魇般的暗影,伸出手抓住玻璃门外的把手,慢慢用力,推开了一道仅能容纳一人的缝隙。
这样做,即使人鱼真的袭击我也会受到狭小的空间限制,也利于我躲避和反击。
我单膝蹲了下来。目视人鱼的影子从深水里逐渐剥离出来,我的呼吸形同溺水一样困难。我的理智尚还健在,可是大脑却已经因为紧张与兴奋而有些混沌了。
当人鱼的头颅浮出水面的时候,我的意识有片刻的空白,直到它的半个身体探出了门外,连带出的水珠都溅到我的脸上,我才反应过来,思想却依然迟钝,好像记不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只是中了蛊惑似的,被那藏匿在发丝间的深色瞳仁攥住了目光。
当与任何猛□□锋时,都应该避开它们的眼睛,否则会被它们视作挑衅而遭到攻击。这一点清晰无比地出现在我此刻的脑海中,我试图避开人鱼的双眼,眼睛却无法从那张在水色中若隐若现的面孔上挪开——
那是一张我无法形容的脸。
并非如传言里美得极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类的脸都要令人感到惊艳。它的轮廓将锋芒与古典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假如这样的一张脸生在人类的身上,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具有贵族血统的俄罗斯军人。
可我却想不到任何一个美好的词藻来赞叹这张脸,脑海里浮现出的,仅仅是真一先生带着恐惧呢喃出来的那个词汇。
恶煞。
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浸透了来自深海的阴沉。而它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着,像是在讥嘲什么,那丝笑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妖冶与邪恶。
我第一次尝到了真一先生所说的“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那是一种,连灵魂都颤栗的滋味。
就在我发愣的空当,它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浮了上来,一只手搭在站台边沿,湿淋淋的身躯直立了起来,露出水面的部分形成了一道比我高大的影子,将我完全笼罩在了下面。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因为我无法想到它的尾部是怎样在水里支撑重心的,对于它的身体构造来说,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警惕地后退着,同时举起了麻醉枪,而它突然蜷起尾部,陡然迫近得离我仅有半臂之隔,然后俯下身子来与我面对着面,宛如一条试探猎物的巨蟒。
天哪,这情形太惊悚了。
我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大跳,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护住头,荧光棒却因此滚落到了水里。乍然变幻的光线使我一瞬间乱了阵脚,本来是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还没站起来就失却了重心,才退后了两步,便趔趄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我彻底失去了位置优势,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无比迟缓,我只能像个濒死的蜗牛一样往后蜷缩着躲避。我甚至看不清人鱼在哪儿,离我有多近,只在黑暗中嗅到一股奇特而潮湿的香气压迫而来,连空气也因此变得凝固。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小腿上,我的脚踝猛地一凉,被什么湿润而黏稠的东西牢牢地抓住了。
那是人鱼的手。
意识到这点后,手心迅速沁出的汗液使我连麻醉枪都捏得不太稳了。我的下半身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人鱼从我的腿部蜿蜒而上,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准备等到他的头颅接近时,就将麻醉药打进它的颈部动脉,这是最迅速有效的切断攻击的方式。
很快,人鱼湿长浓密的头发垂坠在我的皮肤上,一缕一缕地掠过我的小腿、大腿,然后竟在腹部停顿下来。
那一瞬间我的双腿神经都因紧张而抽搐起来。
我无法确定它想干什么,极有可能是想要剖开腹部食用我的内脏。
假如我此时开枪,极有可能会伤到它的头部。在人鱼与我自己的性命间,我必须立刻做一个抉择。
然而就在我犹豫的时刻,忽然,一串低沉而奇特的声音响了起来。
“De…ra…cu…la…”
那是一种似是通过喉管震动发出的低鸣,有点类似俄罗斯的大舌音。我的家族是来自俄罗斯的,这种似曾相识的发声方式,让我的意识立刻从濒死的混乱中脱逃出来。
尽管无法判断它想表达什么,但至少证明人鱼并非纯粹被本能驱使的动物。它此刻不是想攻击并吃掉我。
否则,在进食前与自己猎物交流,这该是一件多么怪异的事!
也许……这种人鱼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因为历史上并没有人类与人鱼直接成功沟通的记载,都是通过种种媒介进行沟通。我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与人鱼正面对话的人类。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与压迫着我腹部以下身体的人鱼对视。
它的眼睛在发丝的遮蔽后,散发出幽幽的蓝光,看起来像夜视镜头里野狼的双瞳。
我咽了口唾沫,努力将恐惧咽回肚子里,清晰而低声地吐字:“嘿,听着,我对你没有恶意。你被鲨鱼咬伤了,我想为你的伤口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