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纵横四海2》白虹贯日

10、第 10 章

　　陈伟霆看了看四周，只见墙壁上密密麻麻都是弹孔，房门只剩半截摇摇欲坠，窗帘被打成了筛子，便说，“大高，你和袁弘去找找看有没有东西能把这窗户堵上。天宇，你去厨房看看，应该有存放食物，检查一下有没有被下毒。杨幂，你带赛特去换身衣裳。”
　　杨幂看了一眼赛特。赛特本来穿的就少，方才搏斗之中又被人扯下了大幅裙裾，现在的样子几乎可算是衣不蔽体。
　　赛特不觉得什么，肩上却落下一件衣服。
　　高伟光将风褛披在她的身上。
　　杨幂对高伟光说，“我跟她的身形差不多，我的衣服她应该能穿。”
　　高伟光低声说，“谢谢。”
　　杨幂笑了笑，便带着赛特去三楼的房间更衣。
　　陈伟霆踢了踢地上的瓦砾，清理出一条能走的道来，经过吴京跟前。吴京问，“我呢。”
　　陈伟霆看了吴京一眼，说，“检查武器。”
　　吴京退到一旁，转身走出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李易峰。
　　陈伟霆还在地上翻翻拣拣，不时把大一点的瓷砖碎片扔开。
　　李易峰说，“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陈伟霆一边拣，一边问，“你呢，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李易峰沉默片刻，“我是不是不应该阻止吴京？”
　　陈伟霆问，“为什么不应该？”
　　李易峰看见了他之前二十几年人生从未看见过的东西，经历了从未经历的遭遇。说不震动是骗人的，他之前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然而当看见吴京开枪击毙那个从背后偷袭袁弘的人时，射出去的子弹，飞溅的血花，倒下去的人体……他的人生，的确从此截然不同，并且无路可返。
　　李易峰站在一壁千疮百孔之前，看着陈伟霆，慢慢的说，“杀人，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是正常的。”
　　陈伟霆直起身，看向李易峰，说，“对任何人来说，杀人都不是正常的事。”
　　李易峰说，“在船上的时候，我说不妄杀，是我的幼稚和天真。吴京说得对，我的确在做不切实际的梦。”他握了握拳，咬了一咬牙，“但是你放心，我会改。”
　　陈伟霆问，“你想怎么改？”
　　李易峰一时语塞，垂目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也要开枪，也要杀人？这双手，也要沾染鲜血？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陈伟霆这时捡起一柄枪，走到了李易峰的跟前，将枪递了出去。
　　李易峰盯着那柄泛着金属光泽的杀人凶器，握紧双拳，又松开，抬起手，想握住枪。
　　陈伟霆却说，“你确定？”
　　李易峰抬起头，盯着陈伟霆的双眼，说，“如果无可避免，我不会退却，我不会拖累任何人，更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陈伟霆看着李易峰，嘴角却泛起了一丝柔软的笑意。
　　他手腕一转，手/枪中剩余的子弹尽数退膛。
　　“有些时候，为达目的，我们或许会不择手段。”
　　在铛铛的子弹落地声中，陈伟霆垂眼看着子弹，说，“但是，我们有我们的底线。”
　　说完，他抬起眼，看着李易峰。
　　李易峰有些愕然。
　　陈伟霆说，“有没有听过一根筷子的故事。”
　　李易峰一愣，“……你该不会想跟我说一根筷子容易折断，十根筷子不会？”
　　陈伟霆挠了挠额头，说，“你知道啊。”
　　李易峰疑惑的看着陈伟霆。
　　陈伟霆笑了笑，掂了掂手里的枪，“同样是木头，有些用来做筷子，与人方便。有些用来做桌椅，供人休憩。但是还有一些木头是天生的栋梁之才，不可浪费，不能辜负，好好地打磨出来，用做支柱。”
　　李易峰想了一会儿，试探问，“是什么意思？”
　　陈伟霆一笑，将空枪放在李易峰的手中，说，“你能做的，远比你想的要更多。”
　　李易峰下意识接住空枪。
　　此时，却听杨幂一声错愕，“赛特！！”

　　房间里。
　　杨幂拿出一套长裙，在赛特身上比了比，说，“嗯，跟我想的差不多，我的衣服你能穿。”
　　赛特并不去接裙子，细细的手指仍是拉着高伟光给的那件风褛的衣襟。
　　杨幂看了一眼赛特的指尖，说，“把衣服换了吧，大高这件等会儿还给他。”
　　赛特闻言，顿了一顿，便放开了风褛，接过了杨幂递过来的衣裳。
　　赛特脱下已成破片的衣裳，抬起头看了杨幂一眼。
　　杨幂一怔，便转开视线，说，“你先穿着试试看，如果不合适，我再换一件别的。”
　　赛特没说话。
　　杨幂盯着房间的一面墙壁，听见赛特方向传来的窸窣声，心中却是惊讶。赛特作为杀手，身上免不了有伤痕，但方才自己眼见的那些伤痕简直是触目惊心，赛特在经历那些伤势之后还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赛特换好了裙子，低低的说了一声，“好了。”
　　杨幂回头，见赛特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女孩子身子单薄，穿着长裙，更显出几分楚楚，令人难免怜惜。
　　杨幂拉住赛特的手，笑道，“我们下楼。去看看天宇做了点什么吃的。”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口。
　　吴京坐在台阶上，身边堆了十几样长短不一的枪支武器。他逐一检查枪膛，上弹，瞄准准星。
　　杨幂与赛特走过他的身旁，赛特不由得看了那些武器一眼。她需要一样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吴京感觉到了视线，抬头看去，正与赛特看个正着。
　　赛特立即收回视线，跟着杨幂下楼。
　　吴京站起身，“等一等。”
　　杨幂站住，回过头去，“老吴，什么事？”
　　吴京盯住赛特，“你一早就知道，香气会引来其他人。”
　　杨幂微愕，看了一眼赛特，赛特垂眸不语。
　　吴京走下一级台阶，逼近赛特，“你为什么不说话。”
　　杨幂开口，“老吴，天枢都已经说了这香味是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的。”
　　吴京说，“她在赛义德身边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香味的特殊。知而不提，是什么居心。”
　　说着，又下了一级台阶。
　　赛特想退，却被吴京猛地抓住了胳膊。
　　杨幂惊愕，“老吴，你做什么！”
　　吴京盯着赛特的面容，说，“赛义德的地下仓库在哪儿？”
　　赛特一贯无表情的脸上犹如被敲开一丝裂纹的面具，猛地抬起眼来，盯着吴京。
　　吴京手上更加用劲，“你果然知道！”
　　杨幂心知不妙，也抓住了吴京的手腕，“什么地下仓库？”
　　吴京说，“穆斯顿的人提过，赛义德有一间地下仓库，收藏了赛义德至关重要的东西，有传言，那儿很可能是一座军火库。”
　　杨幂一震，也看向了赛特。
　　赛特的嘴唇淡无血色，此时微微动了一动，说，“……我不知道。”
　　吴京说，“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赛特咬紧嘴唇，猛地抽出手来。
　　吴京的力气极大，原本是能够拉住赛特，但杨幂为防吴京对赛特动手，便攥紧了吴京手腕。吴京一时未能使力，令赛特抽出手来，然而台阶狭窄，赛特又没有了以往的身手，脚下一空，身子往后仰去，杨幂吃惊之下伸手去拉，两人指尖错过，只听一连串重物滚下楼梯的声音。
　　杨幂惊道，“赛特！”

　　袁弘和高伟光搬了几块木板回来加固门窗，眼见此状，袁弘惊讶，高伟光却摔下木板，飞身扑上前去，单膝跪地，扶住赛特双肩，将赛特搂在怀中。
　　赛特额角慢慢渗出一丝鲜血，沿着姣好面容流下，肌肤雪白，血液鲜红。
　　高伟光见到，心却抖了一抖，涩声道，“……赛特？”
　　赛特眼前景物模糊，神思混沌，勉强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个人，她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却能感觉到他的担忧和温暖。
　　这种担忧和温暖，与记忆中的另一个人重合在一起。
　　她的嘴唇张了张，喃喃道，“……哥哥。”
　　高伟光的手猛地一颤。
　　杨幂快步奔下台阶，拿出随身的消毒湿巾来掩住赛特的伤口，擦了一擦，仔细看了一看，对高伟光说，“只是擦伤，不要紧，你放心。”
　　但是高伟光没有看着她。
　　他的一双眼睛满蕴怒火，看着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的吴京。
　　吴京看向杨幂，说，“她怎么样。”
　　杨幂一顿，略略侧回头，说，“没有大碍。”
　　吴京顿了一顿，说，“照顾好她。”
　　说罢，他转身走回台阶上。
　　身后传来高伟光的声音，“站住！”
　　吴京停下脚步。

　　此时，李易峰与陈伟霆赶到。

　　高伟光说，“给我们一个解释。”
　　吴京的背脊挺得笔直，“我有我自己做事的方法。”
　　高伟光说，“你所谓的做事方法就是趁我们不在，对一个女孩子严刑逼供？！”
　　“女孩子？”吴京回过身，自高高的台阶上，冷冷的俯视高伟光，“你说的这个女孩子是赛义德的左膀右臂，是臭名昭著的杀手，她沾的血不会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少，她杀过的人只怕比我们加起来的都多。你管这样的人，叫女孩子？”
　　杨幂试图解释，“大高，刚刚其实是……”
　　高伟光盯紧吴京，“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在你们的眼中，一切都可以成为你们使用暴力的理由。”
　　吴京看着高伟光，“高伟光，我不想因为一个女人，破坏了我们的行动。”
　　高伟光说，“到底是谁在破坏我们的行动，你心里清楚。”
　　吴京说，“你有什么话想说，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高伟光说，“然后就成你再一次动手的理由？”
　　吴京说，“你怕？”
　　高伟光说，“我怕你不动手。”
　　杨幂着急道，“你们听我说啊！”
　　赛特此时却微微的呻/吟一声，高伟光将赛特递给杨幂，杨幂连忙扶住。
　　高伟光站起身，走上台阶。每走一步，台阶便吱嘎一响，他的双拳握得极紧，眼中满是戾气。
　　吴京说，“就为了一个女人？”
　　高伟光说，“我的人，我护到底。”
　　“你的人？”吴京先是微微一笑，随后冷笑起来，“高伟光，我之前听闻过一些你在铁勒的事迹，曾经钦佩你。现在我知道自己钦佩错了，铁勒的首领，不过如此，区区一个美人计，便将你迷惑到了这种地步。今天她在你的身边，就是你的人，那明天她回到了赛义德的身边，还不是照样做赛义德的……”
　　高伟光怒喝一声，一拳击出。
　　吴京侧头避开。
　　高伟光一腿横扫已至。
　　吴京撑住楼梯扶手栏杆，翻身跃下。
　　高伟光也跃下栏杆，紧追不舍。
　　吴京也没有退避的意思，反手就拔出靴中暗藏的狼牙匕首。
　　高伟光不闪不躲，一拳直击，拳风犹如刀锋，割开空气。
　　吴京反手持刀，刀锋雪亮，犹如狼的尖牙，狺狺嗜血。
　　两人打的烟尘四起，碎砾纷纷落地。

　　李易峰想去劝架，但是看了看这架势，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便问陈伟霆，“你也不管管？”
　　陈伟霆却说，“你看出来没有？”
　　李易峰一怔，心想难道有什么蹊跷，便顺着陈伟霆的视线看去，疑惑问，“有什么？”
　　陈伟霆说，“你看看他们踢断的那张桌子，还有还有，老吴刚刚扔出去的那把椅子，再看大高飞过来的这根木棍。正好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道理，这个木头啊，除了做筷子当桌子，还会被拿来出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惜可惜。”
　　李易峰把拳头举到陈伟霆面前晃了晃，语带威胁的说，“你到底管不管。”
　　陈伟霆安慰，“没事的，他们打完了就好。”
　　李易峰说，“等他们打完，屋子都拆了！”
　　袁弘抱着一堆木材无处安放，索性放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上去，托着腮帮子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说的嘛。”
　　回答他的是一块飞过来的墙砖，袁弘连忙避过。

　　吴京将地上散落的墙砖用脚尖挑起，踢向高伟光。
　　高伟光出拳如暴风，每一块砖或被打落在地，或被击得横飞出去。

　　杨幂无奈叹气，一面抬起手扇开灰尘，一面咳嗽两声。
　　赛特悠悠醒来，茫然说，“怎么了……”
　　杨幂说，“没事没事，你再躺一会儿。”
　　马天宇检查过了厨房的食水一切正常，便因陋就简的炒了两盆番茄炒蛋，一手一盆端出客厅，高高兴兴的说，“开饭……”
　　只听嗖的一声，一块墙砖贴着他的脸颊飞出去。
　　再嗖的一声，又一块墙砖飞过来，砸落了他手里的一盆番茄炒蛋。
　　盆子哐当落地，黄的鸡蛋红的番茄，落了一地。
　　马天宇呆呆的摸了摸脸，又呆呆的看了看番茄炒蛋，后知后觉的呼吸急促起来，怒道，“搞什么啊？！吃不吃饭了？！”

　　吴京眼神凌厉，身影如电，欺上前去，扬手落刀，如恶狼之噬。
　　高伟光不闪不躲，正面抬拳格挡，只听‘当’的一声，高伟光手背的特殊金属板直接架住了吴京的狼牙匕首。
　　两人怒视对方，眼神之中杀气四溢！
　　吴京抽刀挥向高伟光小腹，高伟光出拳击向吴京面部。

　　李易峰不禁往前踏出一步。
　　陈伟霆拉住他。李易峰看着陈伟霆，“你要不去，我就去。”
　　陈伟霆说，“就你？”
　　李易峰说，“我怎么了？天枢不到，天璇分担，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陈伟霆想了想，认真的说，“有道理。”
　　李易峰一呆，他原意是想激陈伟霆出手，谁知道陈伟霆居然如此厚颜无耻的同意了？！
　　陈伟霆看了看吴京那边，“诶哟，打得这叫一个厉害，你赶紧去吧。”
　　李易峰指了指自己，张口结舌，“我、我？”
　　陈伟霆拉过了李易峰，按住了他的背心，往暴风的中心推，“对对，就你，赶紧去，再不去就迟了。”
　　李易峰脚下刹车刹不住，“不不，等会儿，天枢，我没说清楚……陈伟霆你别推我！”
　　眼看吴京的匕首寒光阵阵到了眼前，李易峰吓得一闭眼。
　　陈伟霆分寸在心，先一步抓住了李易峰的手腕往身后一带，李易峰跌出了危险地带。
　　陈伟霆纵身跃了进去，仗着艺高人胆大，往吴京与高伟光两人中间一站，“停——！”
　　吴京一拳，高伟光一脚，结结实实不偏不倚的中在了陈伟霆的脸上和腰上。
　　陈伟霆硬生生憋下一声闷哼。
　　吴京和高伟光都是一怔。
　　袁弘松开托着腮帮子的手，直起身，“……咱们天枢够拼的啊。”
　　陈伟霆一手捂住被打中的面颊，怒道，“都停手！”
　　吴京和高伟光缓缓的各自收手。
　　陈伟霆捂着脸，怒道，“还有没有纪律了？还有没有团队意识了？打打打，就知道打！这屋子都快被你们拆了！跟别人打也就算了，跟自己人也打，就这么想打是不是！？”
　　吴京和高伟光沉默。
　　陈伟霆一眼看见了袁弘，“老袁！”
　　袁弘忙站起，“我这就去把窗户钉上。”
　　陈伟霆看向杨幂，杨幂忙说，“我扶赛特回去休息。”
　　陈伟霆再看向马天宇，马天宇没吱声，陈伟霆便说，“天宇，让你检查厨房检查这么久，还吃不吃饭……”
　　马天宇猛然说话，火气却比陈伟霆更大，“吃什么吃！都不用吃了！峰峰！拿扫帚！”
　　李易峰一怔，“啊？干嘛？”
　　马天宇说，“还能干嘛？炒菜啊？！”
　　李易峰不敢多言，转身去找扫帚。
　　高伟光看了看楼上，杨幂扶着赛特刚刚上去。
　　陈伟霆看了一眼高伟光，说，“去吧。”
　　高伟光略一点头，赶了过去。
　　陈伟霆捂住脸，一手比了比后门方向，“来一下。”
　　吴京没说话，跟着陈伟霆一前一后走出了后门。
　　马天宇这时候气略微消了点，看了眼后门方向，问李易峰，“天枢这是去干嘛？不是真要教训老吴吧？”
　　李易峰扫着一地的食物残羹，说，“应该是吧。”
　　马天宇诧异，“不会吧？干嘛发那么大火？他总捂着脸干什么？”
　　李易峰嘀咕，“死要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