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女情事GL》小楼一夜雨

9、书生情（九）

　　话说这芸芸有孕之后，不是欢天喜地，却坐床垂泪，梁子才问：“芸儿，你有孕这是天大的喜事，为何垂泪不言？”
　　芸芸叹道：“我身份卑贱，得大人垂青，本是幸事。但怀孕生子，却因母贱籍，得不到好的出身，叫奴家怎么忍受。倒不如大人带上几两附子，打了这个没有福分的孩儿，也省得他来人世受苦。”
　　梁子才哪里肯，深情将芸芸拥入怀中，发誓道：“芸儿，你放心，子才绝不负你。我这便打点一切，给你名分，迎你入府。”
　　梁子才答应的容易，但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梁子才在家门外绕了几个时辰，时而想到杨家父兄的逼迫，时而想到芸芸的笑脸，时而念及顾家的倾财相助，时而出现爱儿的出世，终于还是一咬牙，踏入府中。
　　此时回到家中，杨素心和顾书萱已在正厅备好酒菜，等着他入席吃饭。
　　见了梁子才回府，小楠接了梁子才的外衣，说道：“大人今日可算是回来了，大夫人和二夫人日日在家中等大人您，可都没有怎么好好吃饭呢。”
　　听了此言，梁子才愧疚更深，虽说杨素心性子冷清，但是持家一向有道，甚至自己寻花问柳的事被杨家责难，她也站在自己这边替他说话。而顾书萱，对他也一向温柔，虽然病后便多番拒绝，但身子如此，也是怪不得他。
　　梁子才心里有事，这顿饭下来着实是食之无味。想要开口，但话到嘴边，总是找不得由头。
　　梁子才喝了顾书萱倒来的酒水，终于开口道：“素心，书萱，我有一事想要说与你二人知晓。”
　　杨素心道：“大人尽管说，我和妹妹听着。”
　　梁子才道：“素心，可还记得...芸芸？”
　　杨素心皱眉道：“她是何人？”
　　那边，顾书萱插口道：“姐姐好是健忘，这一定是大人在外面的知己了。”
　　梁子才微咳一声，脸色有些泛红，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是...我与芸芸...相知..”
　　“大人！”杨素心突地放下碗筷，正色道：“我与妹妹从未过问你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如今久不见你，你一开口便是芸芸长，芸芸短，难道你还要在此时此地，与我二人难堪？”
　　梁子才一向敬怕杨素心，如今见她发怒，真是有话梗咽，不知如何应对。
　　顾书萱在旁边看似打起圆场，实则火上加油。“姐姐莫要伤心动气，大人即使口中不提，心里想着，陪着我们又有何用。我倒是想知道芸芸是他的知己，我们又是他的什么人。”
　　梁子才额头虚汗不止，从不知他妻妾二人竟是这般牙尖嘴利，他正题未到，已被问得哑口无言，心内愧疚。
　　但是，想到芸芸楚楚可怜，只有他可以依附，梁子才终于还是说道:“娘子，我打算接芸芸入府，她性子纯厚…”
　　杨素心此时却好似怒极，不等梁子才说完，便将一桌美食掀了开去，酒水菜汁倒有大半挂在梁子才的身上，好是狼狈。
　　“梁子才，我不管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但决不允许你将外头不三不四的狐狸精带入家门。”
　　所言所行，竟是与泼妇无异。
　　顾书萱心里暗叹，过犹不及啊，这素心什么都好，就是做戏起来总是欠缺了点限度。按照剧本，应该是杨素心稍怒，责备梁子才，并说日后愿替梁子才生下一儿半女，传递香火。之后梁子才再提迎芸芸入府，就没了底气，到时她们再做个悲痛决然的模样，让梁子才和彼此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干涉。
　　梁子才也有了怒气，道：“如此举动，就是大家闺秀所为？你身为正妻，却不为妻道。成婚多时，未有佳音，你焉有反省？”
　　“大人想以无所出为由休了我吗？”
　　三年无所出，方可休。这点梁子才自然知道，更何况...梁子才还没有动休妻的念头。
　　于是，梁子才软了下来。“素心误我甚深，只是芸芸现下有了身孕，实不能在外久居。素心一向贤德，盼企一同接纳。”
　　杨素心握了顾书萱的手，轻笑道：“我与书萱情投意合，不在乎名分大小，两人一心，待你至诚，岂是烟花女子可以相比，大人这番说，是贬低了我，也看轻了书萱。”
　　“可..可芸儿...”
　　顾书萱起身道：“好了，这样吵下去，让旁人看着笑话。”顾书萱朝宁儿使了个眼色，宁儿便让一众下人退下，只是今日梁府大吵之事恐怕就又要成为京城官家的一笔谈资了。
　　杨素心坐回原处，这时又放缓了语气，说道：“大人说的是，我自为梁家妇，未能替你诞下一儿半女，你对我有怨，也不能怪罪。但芸芸姑娘既是烟花女子，如今带着身孕进门，若是让旁人知道，你让我颜面何存，父兄又如何面对朝臣？”
　　梁子才也是担心杨家不好说话，作揖道：“还请素心美言。”
　　啧，真是男子本性，自个在外寻花问柳，却还叫夫人帮忙遮掩，替他美言。
　　杨素心对他无情，自然无谓，只淡淡地看着梁子才，倒叫他无地自容。
　　“世间美事，焉能双全。鱼与熊掌，自古不可兼得。你要芸芸和孩子有个名分，就须得放给我自由。”
　　梁子才断然拒绝道：“此事不可。”
　　杨素心却不理会，只说：“你我二人成婚以来，夫妻之情渐渐转淡，你虽不提，我也心知，既然如此，何不摊开直说。我愿与你和离，你可将芸芸姑娘抬入府中，从此男情妾意，岂不美哉。你若担心我父兄为难，我愿与你共担责难。若你执意不肯和离，我便告诉父兄，他们二人不比我好说话，其间后果你自掂量。”
　　梁子才知道，若是杨家父子较起真来，只怕他仕途尽毁，美人爱子都成为梦中泡影。
　　梁子才看向一旁的顾书萱，说道：“那书萱她...”
　　顾书萱走到杨素心的身边，道：“你有爱人相偎，我若没了姐姐，岂不是孤孤单单，所以你的和离书必须有我一份。”
　　佳人美眷...果是如此和谐...
　　梁子才摇摇头，强行将这等奇异的感觉抛出脑外，只摆手道：“胡闹，胡闹。”
　　顾书萱道：“子才何必这么快拒绝。你的俸禄有多少，可有半点贴补家用，维持家中如常，皆是我顾家的家财，你用俸禄供养芸芸，已是拮据，你认为堂堂花魁的赎身银子会少吗？”
　　梁子才这才醒悟过来，这赎身银子，他去哪里筹的？
　　顾书萱又道：“想是子才温柔乡呆久了，已经不知道财银的重要。你想要接她入府，想要赎身银子，很简单，拿和离书来换！”
　　顾书萱见梁子才无法决断的样子，又添话道：“夫妻多时，若你能放弃芸芸和外面的女子，杨顾两家势大财大，你的青云之路自会顺当。”
　　梁子才此时一股义气满腹，他自问学识不低，自问政见不俗，只因家中妻妾的缘故，他的升官总被人诟病，现在连家中的女人都这般说，叫他男子汉大丈夫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梁子才当下道：“梁某不才，却也不愿攀附女子。若你们二人所言，我便写下和离书，从今而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若不是怕痕迹太过，顾书萱恨不得现在就取来纸笔，让梁子才写下和离书。
　　好在，梁子才迎芸芸入府之心坚定，既然杨家父子不会与他为难，他坚信凭着他的本事，也可以在仕途上闯出名堂。
　　于是，当夜，梁子才便写下和离，言明双方自愿离异，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既然得了和离书，杨素心知道这件事着实怪不得梁子才，未免父兄迁怒于梁子才，第二日便禀明父兄，杨家父子果然震怒，杨素心称自己已有不对的地方，如今夫妻情淡，已经无力挽回。
　　杨父道：“素心，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为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怎会德行有亏，对不起那梁子才。”
　　杨素心跪下道：“爹，你既了解女儿，更应知道女儿从小只愿夫妻举案，再无他人。女儿答应和书萱共事一夫，只是因姐妹之情，愿不分彼此。但嫁人之后，女儿才知道情之一字，实难退让。要我看着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我做不到。女儿其实已经犯下‘妒’字。即使梁子才因为父兄的威势留在女儿身边，却无半点真心，女儿不稀罕。女儿骄傲，望父兄体谅。”
　　杨父想起女儿幼时便曾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想到梁子才不到一年，就放下家中两位妻妾，另寻新欢，实非良人。
　　“好了，你起来吧。这件事我应了便是。”
　　解决了杨家之事，顾家更是不难。顾书萱只消对着顾父以泪洗面，顾父便心疼不已，忙劝顾书萱放心，一个区区梁子才算不得什么，日后必有更好的良人等着她。
　　顾书萱和杨素心手拿和离书，两人手牵着手并肩离开梁府，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的永远。
　　此后，杨顾两家的父母虽然操心两人的婚事，但是顾及和梁子才失败的婚事，终究不敢太过为难，只顺着两个女儿的心意。
　　杨素心和顾书萱终究还是成了亲，虽然没有父母在堂，宾客满屋，但她们到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破庙，点了红蜡烛，穿了红嫁衣，恭恭敬敬地给土地公公上了香，在神灵的见证下，在宁儿和小楠的祝福声中，她们拜了天地，从此便是彼此的妻子。
　　二十年后…
　　有一处小山庄，山明水秀，百姓淳朴，在此地，便有一间不大的小私塾，村里的小孩都可以到那里免费读书。
　　那小私塾只有两个女夫子，她们从未嫁人，也未有子女，即使有人介绍，她两通常只是一笑了之，两人更常携手游玩，无有分离。
　　旁人只道她们学识渊博，姐妹情深，相互扶持。
　　更让当地人为之称奇的是，其中一个女夫子死后，另一个夫子也在当夜过世，两人同卧床上，手牵着手，面含笑容。
　　当地人感之恩德，将杨顾两人合葬于山顶。一经多年，墓穴之旁长出一对连理树，两树相互依傍，遮盖风雨。

作者有话说

　　书生情告于一段落，虽然有人看了很生气，但就我而言，她们与梁子才的婚姻却是势在必行，她们是觉得婚姻相敬如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任何事都要经历了，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