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5、浅眠（五）

　　暖暖湿湿的风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到一种初夏的气息。初夏是很温和的，不是初春的微凉，不是仲夏的炎热，不是深秋的萧瑟，也不是严冬的肃杀，所以才能让人放下心来去回忆最幸福的时光。

　　“言襄，妈妈给你买了条新裙子过来试试。”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前方白亮的的地方传来，看不清人脸，但却打心底里让人感觉到幸福。

　　“宝贝女儿，爸爸有买冰淇淋哦，要不要吃啊？”白色的人影摇晃着看起来很好吃的冰淇淋用带笑的声音呼唤。

　　“襄襄，奶奶带你去儿童公园好不好？”弓着背，老人在前方向我招手。

　　“姐姐……，姐姐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小小的身影在前面跳动，那么活泼，那么可爱，那么遥远……

　　……都回来了……爸爸，妈妈，奶奶，手仓……

　　我伸出手去抓，可是人影全都往后退去。我跑向他们，一束白光过后，什么都不见了，消失了……失去的东西，不可能再回来，真实并没有回忆那么美好。

　　“喂喂，快醒醒，醒醒！”感觉到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男孩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然后看到的是眉头皱得紧紧的，仿佛很痛苦似的，正在睡梦中哭泣的对方的脸。还是叫醒她吧。

　　听到有人在叫我，我吃力地睁开眼睛，蒙蒙胧胧的看到房东的脸。

　　“怎……么了？”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用他说我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迅速地把眼泪擦掉，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做恶梦了？”与其说是疑问句不如说是肯定句，看我这情况，事实不就明摆着么？

　　“恩……其实也不算是恶梦，至少前半段挺好的。”至少前面部分让我觉得很幸福，很开心。

　　“是么，那后半段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对我的回答挺感兴趣，房东也坐了起来，把头凑近了问。

　　“……消失了……”低着头，眼睛出神地看着床的某一点，仿佛是在把梦境再次回味一遍。

　　“恩？”

　　“美好的东西都消失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抬头对着他傻笑，在别人面前做恶梦真的是很丢脸啊。

　　“美好的东西……对言来说美好的东西是什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感觉房东好像要把我的心看穿一样。

　　“啊……那个啊，其实也没什么拉，就是……就是家而已，过去的那个温暖的家……”爸爸妈妈，所有人都对我好的家。

　　“哦，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呢。”

　　房东的那张萌脸又靠近了一些，我都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暖暖湿湿的鼻息了。十分尴尬地往后挪了一点，这气息还真是熟悉啊，跟梦里面初夏的风一样，该不会就是他吧……昨天晚上在我睡着的时候，我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啊？这么想着又往后移动了一点，他应该不是来报复的吧……

　　“那个……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靠得这么近啊？你的问题我会认真回答的拉。”看着一脸坏笑着，我后退他前进的房东，在被逼到死角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再这么下去可能要发生流血事件了啊。

　　“这样啊，那你就好好回答吧。”

　　好像是觉得一直保持着跪在床上往前扑的姿势难度有点大，或者说他腰有点酸，房东很爽快地就靠着我坐了下来。为了防止我再次逃跑，他还特意伸手从后面抱住了我。拜他所赐，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呵……呵呵……那……那个，你确定我们要保持这么一个姿势？”这难道是传说中的□□？

　　美国女兵在审讯伊拉克战俘的时候就采用这种方式。本来嘛，能享受这么好的待遇那是过去那些战俘绝对享受不到的，他们应该感到很幸福才对，应该说这是世界审讯方式上最人性化的突破，但是由于宗教原因人家反过来告你虐囚。相信很多不是信奉那个教的男性同胞一定在扼腕叹息自己为什么不是战俘，或者感叹那些战俘是怎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让我遇到了这种虽然只有一点点相像的审讯方式，我都已经受不了了。

　　有时候……艳福也是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去享受的……而我，绝对无福消受。

　　“没关系，反正又不吃亏。”

　　虽然我没有回头去看他的表情（靠那么近，谁有胆子去正视人家放大N倍的脸啊？），但是我很清楚他一定在奸笑。什么“不吃亏”，你觉得自己不吃亏，可我觉得吃不起你的亏啊。本来觉得你这人还挺严肃的，今儿个看来，其实你的花花肠子绝对不会比雪少到哪里去，搞不好还是你的歪脑筋比较多……

　　突然有种掉到虎嘴里的感觉，如果周围没有人的话，我一定会大喊三声：“我错拉——”以表达我的无限悔恨之情。可是现在，人家就在我后面，总不能一个手肘过去把他打退吧。毕竟在吃豆腐的是我，人家那是伟大的无私奉献。占人家便宜也就算了，居然还打伤人家，这种不符合道义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那说好了，我全招了你就放手。”

　　“可以啊，不过你可要详细一点啊，不然……”

　　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如果不是有长头发遮着的话，相信我那红得堪比熟透了的番茄的脸一定就要暴光了，然后，颜面荡然无存……

　　“那个那个，其实啊，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来的，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说谎！”感觉到扣在腰间的手慢慢收紧了，我连忙加大音量来证明自己的立场。“总之，我本来是要坐火车去旅行的，结果中途睡着了，然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我，我我……我真的真的说的都是实话啊。”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快速把话说完，用期待的目光盯着环在腰上的手。

　　长久的静默过后，手依然纹丝不动……事实证明，再怎么争辩都没用，人家就是想让你吃饱豆腐。

　　感觉到后面的人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身体一下子紧绷了。有点畏缩的转过头去看他，发现房东正闭着眼睛思考些什么东西。

　　那么近距离地看他的脸，越发觉得这小子长大后一定钱途无量。随随便便往哪家模特公司电影公司广告公司门口那么一站，一颗新星就这么升起来了……黑色的短发长到脖子这里，有几束散在额间，看起来柔柔的亮亮的跟蚕丝似的，肤质更是让人嫉妒的光滑细腻，看不见毛孔，鼻子上居然没有黑头。身为女生的我不禁甘拜下风，大哥你的美貌分我一半也好，不然这样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自卑啊。

　　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想得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被观察对象已经从深度思考中清醒过来了。就这么愣愣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还浑然不觉现在的气氛究竟有多么的不对劲。对方的脸上露出萌死人的微笑，下一秒，我就从美景中惊醒过来，还附送动听的尖叫一段。猛地别过对着他的头，我觉得自己在发烧。

　　“呵……算了，对于你的回答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能是查票的时候被人当作偷上车的家伙扔出来了吧。”

　　听到他这么理解我的话，我连忙用力地点头表示赞同。感觉腰上的手紧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我不禁松了一口气。结束了，结束了，那么可怕的审讯总算告一段落了。然后正当我感谢老天难得出来帮一次忙的时候，对方的手用力一抓，我就顺势倒了下去。

　　不是硬的，强调一下，是金属废件堆砌成的床怎么会不是硬的？而且还是热的……慢慢转动僵硬的脖子，我又近距离的观赏到了房东那张招人流鼻血的脸。刚才只是坐着，坐着而已……现在那是躺着，而且还好死不死的，我身体的半边还把人家当床垫着，右手还抱在人家身上。这种激萌诱惑……拜托了，神啊，说你不好是我的错，你也不用这样弥补我来证明你的存在吧，我消受不起啊。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好了。刚才被你抓醒没睡好，要是我等会儿找不到食物的话……回来就把你吃了。”

　　语毕，这家伙就毫无自觉地睡着了。为了不影响他的睡眠，同时也是碍于这种姿势如果动起来会引发别人不好的遐想，我就这么僵在那里，直到房东睡醒外出觅食。

　　僵笑着送房东大人出门，顺便祝福他一定能找到食物，毕竟被人当食物吃掉，这种事情我可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虽然，我觉得房东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把我肢解了。

　　理了理头发和身上的衣服，我坐在桌边翻开一本天书开始发呆。今天晚上等房东回来了就让他教教我吧，不然老这么当文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漫无目的地一页页一本本地翻，突然，透过门缝的光闪了一下，我转过头看到了小滑头。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转过身盯着这个一直在笑的家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一板一眼的，总觉得他应该多笑笑。现在可好，有点会笑过头了，奸狐狸的形象跃然纸上。

　　“来看你啊，也不知道找这家伙的居住点有多辛苦。”一边回答我的话，雪一边四处打量着屋子，然后在看到床之后，他的视线停止了移动。

　　“怎么了？”这家伙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

　　“你晚上睡什么地方？”这个屋子怎么看都只有这么一个可以睡的地方。

　　“你盯的地方。”

　　“那家伙呢？”该不会……

　　“一样。”

　　“……你和他睡一起？？”左手发抖地指着床，身体侧向我，有点不可思议地问。

　　“啊。其实我也觉得这样不好拉，可是他那么坚持，我也没办法。”不好意思地揉揉太阳穴，如果被他知道我还和房东抱在一起睡，不知道他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你也太大意了吧！你就不怕他半夜把你给吃了？？！”对于我无所谓的态度，雪明显十分的生气。

　　“那个啊，其实我觉得自己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吃拉，至少目前没有嚼头。”很没脑子的，我举起自己的胳膊向他证明自己很瘦，没肉可供君享用。然后看到雪突然碰的一下整个人都石化了，咔嗒一声裂开了，呼的一下风一吹，叭拉叭拉地散了。

　　我有说错了什么么？看到从粉末状态下融合为一个整体之后又蹲在角落种蘑菇的某人，我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事情，可是把刚才讲的话又细细回味一遍之后依然找不出什么问题。这大概是界沟造成的吧……

　　看到我那张迷茫而小白的脸，雪终于放弃了想要再次把我拉回正途的想法。他站起来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转移话题。

　　“刚才那些就先不管了，你在看什么书？”拿过我手里有点脏的书，雪只看了一眼便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无动于衷，看来你的思想也不怎么单纯啊。”转过脸对着我，雪又笑了，而且还十分理解似的拍了拍我的肩。

　　“这里的孩子想要成熟一点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年龄不是问题，只要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成功的。”语毕雪突然紧紧抓住我的双手，激动地说，“但是在你将计划实施之前，可否让我做你的陪练，当然，让我做你的实验品也没关系！”翡翠色的双瞳深情地注视着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而他说的话我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计划啊？

　　“我说……把我的手放开好吗？你说的什么计划，我怎么听不懂啊？”尴尬地抽回被他抓着有点痛的手，轻轻搓了搓，坐好等他解释。

　　“咦，你不是要吃了你的房东么？”难道他误会了？

　　“……什，什么？我哪里说我要吃他了！”原来我的外表在雪看来是那么的不纯洁的么？我有那么不纯洁么？我真的真的是不纯洁的么？？

　　“那你看这书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里面在讲什么。”

　　“……我的确不知道里面在讲什么，因为，因为我不识字。”非常不好意思地低声把话说完，然后就看到了雪那铺满黑线的脸。

　　“……以后他桌上的书你最好不要翻，而且劝你赶快离开他，不然很快的，你就要被他吃了。”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十分严肃地对我说，“如果你找不到地方住，就来我这儿吧，至少比这里安全的多。”

　　看了看外面，雪觉得是时候离开了，走之前还让我考虑考虑他的建议，不过我告诉他自己目前还不想做其他打算，然后就把他送走了。

　　走到桌边，我按原来的样子放好书，觉得雪说的话还是很难理解。如果说吃的话，那么这些书应该是讲烹饪的。可是流星街的人哪会管食物的味道，有的吃已经不错了，这么一来，雪的推断就有了矛盾。不过，不管怎么说，识字这件事是不能交给房东了，不然他起疑了怎么办？可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书的内容啊，要不下回雪来的时候让他教我识字吧，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

　　今天很奇怪，很晚了都不见房东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我有点焦急地等在门边，很想出去找他，可是他也告诫过我叫我不要出去，如果他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呢？就当我为了出不出去这件事而感到烦恼的时候，房东带着伤回来了，这回他身上的血可不是别人的了，而是他自己的。见到我很担心地看着他，他笑了，然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我十分吃力地把他搬到床上，找到包扎用的东西为他处理好伤口。白色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刀伤，从手法来看应该不是一个人做的，可能是一大帮人在围攻他吧。他究竟做了什么惹祸上身？

　　一个晚上我都没有睡觉，一直在帮他换纱布，喂他喝水。可能是因为伤他的武器不是很干净的缘故，伤口有点发炎，然后他开始发烧，而且还说胡话，说什么一定要报仇之类的。不过幸好他的抵抗能力还是不错的，后半夜烧已经退了，这让我也安了心，不然要是他真的病重，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治他，又没有消炎药。

　　静静的，他睡着了，右手却仿佛还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摊开来，一根天线一样的铁丝从手中滑落。落地，发出银铃般动听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