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32、魅月（二）

　　大大的绯玉沉入了水底，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朗星在冰蟾旁边舞蹈，白云如拆散了的棉花糖，轻飘飘地浮在蔚蓝的天空中。微风带来小城居民晚饭的香味，还有冰雪融化的味道。

　　“库洛洛……”

　　深吸了一口气，太久没有和他如此接近的对话过，让我一时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现在才过了这么些年，我就觉得和他有些陌生，那么如果时间再过久一点的话，我和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恩？想说什么？”

　　低头看了看我，库洛洛发现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可是又不知道究竟在迷惑些什么。一开始就不是很了解对方的，时间又相隔了这么久，除了隐隐约约的不明感觉之外，库洛洛也无法猜出我的真实想法。所以他也很迷惑，为什么那个晚上我能如此准确的说出他来的目的，真的是因为太了解他么？那为什么他不够了解我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我们分开太久了，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相处了。”这是大实话，因为相比飞坦而言，库洛洛实在是变了许多。就算他怎么表现出过去的孩子气的表情都没用，性格已经改变，掩饰无法隐瞒内心的本质。

　　“是么……你也不知道了啊。”把我放到天台里面，库洛洛转过身靠着天台的护墙坐下，闭上眼睛看起来似乎是在休憩，额前的留海挡住了那精致的十字标记。“言，如果真的是因为分开太久所以才感到陌生的话……”睁开眼，库洛洛盯着我，向我伸出了右手。“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一直呆在一起好了，总有一天会找回感觉的。”

　　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莱西的残念还附在我的身体上。之前的压制恐怕只是暂时的，因为当时的我完全被愤怒所支配，残念才无法控制我的思维。至于现在为什么没有想杀库洛洛的冲动，大概是残念受到的影响还未过去，等影响消退之后，我还能不能再次压制它就不得而知了。

　　“库洛洛，我的残念还未完全消失。如果它再发作的话，说不定我会杀了你的。”收起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已经作好了离开的准备。

　　“你觉得自己能够杀得了我吗？”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腿，库洛洛把地上的白色绷带捡了起来重新绑在额头上。笑着看了我一眼，他走了过来一把把我拉了过去。

　　“或许我没办法杀死你，但是还是有可能伤到你。你应该明白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我不希望伤害你。”

　　就算是因为残念我才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可饶恕，伤害同伴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奋力挣脱了他的手，我跳下天台正准备往出城方向跑，但是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天台。转身，看到库洛洛手上拿着一本黑皮书，我霎时明白了个中缘由——他对我用能力了。

　　“在我们出流星街的时候，屠曾经也劝过我让我不要再来找你。可是我跟他说，‘会有办法的’。如果你真的害怕伤到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念封起来。但是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并不好，而且治标不治本。”趁我愣神的时候，库洛洛收起念，把我抱了起来。或许是觉得从天台逃跑太容易了，库洛洛带我回到屋子里面，在客厅的木桌子边坐下。

　　“其实我是知道一些除念方法的，但是现在由于力量的限制可能无法实行。”放弃离开的计划，库洛洛的能力真的很麻烦，再加上我的确也比他弱，挣脱得了第一次，就很难再挣脱第二次。“首先，残念在我看来总共有两个大类。其一是攻击型，其二是封念型。我的是属于第一种。但是第一种又有两类，即攻击宿主和攻击宿主以外的人。攻击宿主以外的人有两种除残念的方法，一种就是我觉得最可行的用宿主本身的念去压制，然后使用残念。因为残念的量是一定的，所以当用完的时候也就等于是被除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第二种？”

　　似乎是对我的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库洛洛抓着我的手稍微放松了一点。听到他的问题我不禁苦笑，抬起头看着他，我想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第二种就是顺着残念的意愿把目标人物给干掉。

　　“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选择第二种的。而且，即使选了第二种我也不觉得在得手之后我还能平安无事。残念是什么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吧。它具有施念者的一切特性，会按照他的习惯行事。莱西是什么人？你真的认为他会放过我吗？别忘了是我杀了他。”假如我杀了库洛洛，想必最后我也会被莱西的残念所吞噬，他恨的可不止库洛洛一人。他对我的执念很深，死了之后没把我带走铁定心有不甘。

　　“如果残念被用去了一部分，那么对宿主的影响是不是会减弱？”

　　“理论来讲应该是这样没错……”看到库洛洛又露出那种孩子得到认可般的天真笑容，我觉得他接下来要提的主意很有可能是馊主意。

　　“这样不就很简单了吗？这个城里有这么多人，你对他们每个人都用一次念不就可以减弱很多影响吗？”

　　的确，这是个方法，但是残念是附着在我自己的气上面的，如果要使用残念的话，我自己的气也会流失。一个城市里有多少人？一次性大范围使用的话我还不累死，到时候又晕过去怎么办？

　　“那个……虽然是很对，但是我可能会脱力好几天。你知道用残念的话，我自己的气也会跟着跑掉的……所以……”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我又有点想逃了。这种事情一次性解决起来真的是要人命的，我是很想早点解决掉这个麻烦，但是也不能这么心急啊。“能不能单数天对十个左右的人用能力，双数天休息，然后……呵呵，慢慢来，慢慢来，心不要急啊……”

　　库洛洛现在的微笑很灿烂，春光明媚啊，外加目若秋波，我收菠菜不及，除了一个劲的往后退也别无他法。真怀疑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钓女孩子的练习对象，不要笑得这么阳光啊，你又不是侠客！再说我也不吃你这套，明知你心怀不轨我还会往火坑跳？我真傻了啊？

　　“没关系，你如果用念过度无法动弹的话，我会照顾你的，也算是过去你在我受伤时候照顾我的回报。”

　　真诚的眼神，近乎完美的演技，不了解他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会上他的当。但是，我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了解的，他才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别忘了他是强盗头子啊，你有见过一个强盗把别人送他的东西再还回去的吗？没有再从中拿点什么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何况我也不求他的回报。

　　干笑着一点一点往后挪，库洛洛一看情况不对立马伸手把我拉住。抱起我，库洛洛打开门慢悠悠的带我往市中心的那棵最高的树方向走。遇到了城里的居民就笑着打一下招呼，库洛洛和城里的人好像混得很熟。

　　“啊，是库洛洛啊，吃完饭带妹妹出来散步？你妹妹长得好可爱呢。”

　　一个老婆婆坐在小商店外的长凳上，看到库洛洛就像是看到多年的邻居一样笑眯眯的打招呼。原来他的魅力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强悍啊。上至八十下至个位数的只要是女性都对他有好感……

　　“你在想什么？”

　　发现我的头上突然之间多了许多黑线的库洛洛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家伙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了很久都不见我有回答他的问题，库洛洛索性作罢。看了一下树的周围，确定没有人看到，库洛洛一下子跃到了树顶，让我可以用能力了。

　　全面铺开啊……他真的是想把我弄垮么？叫那些人出来对集体用念尚要我许多的气，现在让他们都躲在屋子里，我不仅要用能力，还要把气送过去。看他的样子是不会让我和他讨价还价的了，我唯一能和他研讨的就是施念的时间。还是让所有人都睡着之后再用比较好，可以让他们把幻觉当作是梦境，这样子也不会惹麻烦。

　　同意了我的建议，库洛洛在树杈上坐下等着全城的灯都熄灭。终于在几个小时之后，他的愿望实现了。其实库洛洛会同意我的建议，主要还是因为这的确可行。如果是友克鑫一样的不夜城，要让灯都灭了那除非是停电。

　　深吸了一口气，我开始让银白色的残念往周围居民家中蔓延。这次用能力的目的并不是要他们都死亡，也不是要给他们的精神造成伤害，所以在选择幻景的时候我会尽量想一些美好的东西，例如，满山的樱花，满园的百合。念这种东西就和平常任何一样东西一样是有两面的，关键在于你如何使用它。莱西的念如果用来杀人的话，的确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但是如果是来营造让人感觉到幸福的梦境的话，那就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东西。

　　我不知道莱西在我身上究竟下了多大的念量，通过这次使用应该可以知道个大概。我也不知道库洛洛此时正用凝盯着我，脸上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天真。念量很大，库洛洛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真的绝对不会被我杀死吗？如果我当真要他的命的话。或许对付一个人的念他还有足够的信心这么说，但是看了我用残念时候放出的念量的时候，他开始疑惑了。很明显，莱西是把他毕生的气都加在我身上了，可见他对我们是多么的恨之入骨。

　　大概用念将大半个城市里的居民都催眠了之后，我总算开始觉得头晕了，毕竟莱西残念的量可比我本身的念量要多很多，能支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我也不是很确定，如果自己身上的念远小于莱西加在我身上的残念的话，自己是不是还能控制住残念。所以，差不多觉得有些站不住了的时候我就停止了施念，用念过度可是会死人的。

　　我一屁股坐倒在树枝上，撑在身体后面的手还在发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细小的汗珠布满了我的额头，感觉上比从前跑八百米还要累啊。忽然感觉到腰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库洛洛让我靠在他身上休息了一会儿，其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慢慢回过气来。用凝看了一下身上的气，银白色稍微比原先褪去了些，至少没有像过去那么碍眼。想试着站起来，结果还没起来就险些从树上掉下去，幸好被库洛洛从后面抱住了，不然搞不好还要摔出个脑震荡。

　　“你还是乖乖坐着不要乱动，我带你回去。”

　　原路返回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要快了很多，差不多是一眨眼功夫就到门前了。库洛洛先是把我放在床上，让我靠着墙再休息一会儿，然后脱下黑色外套卷起衬衫袖子就往浴室里走。

　　我闭上眼睛慢慢调节呼吸，耳边传来哗哗的放水的声音。稍微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大片的白色水汽从浴室里飘了出来，不知道这水温是不是能把一头猪给烫死。我开始怀疑库洛洛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想趁我无力反抗的时候把我给烤了。后来想想自己的大脑真的有些不太正常，他要是想杀我用得着用这么纠结而麻烦还会制造噪音的方法吗？看来是用念过度大脑当机了。

　　重新闭上眼睛小睡了一下，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把我抱了起来，然后送进了一个热气腾腾感觉上像是蒸馒头的地方。强撑着把眼睛张开，我发现库洛洛正在帮我脱衣服。吓得我立即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往后挪。他，他这是要干嘛？？

　　看到我紧张的样子，库洛洛一脸正经的说是要帮我洗澡。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不是吗？就算我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女童一个，但是要一个和我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已经成年的男人帮我洗澡，我还是有防范意识的。再充分的理由都不行，就算用委屈的目光盯着我都没用！

　　“我不觉得你还有这个力气自己动手洗。”软的不行来硬的，库洛洛一边拿出理论依据，一边又向我靠近了一点。

　　“慢着！我可以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你，你先出去……”用手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小心的靠在墙上，眼睛里透露出的是坚定。

　　也许是被我的强硬态度所撼动了，库洛洛有些遗憾的走了出去关上了浴室的大门。听到脚步声走远了，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开始一点一点的挪动到浴缸边，脱下衣服慢慢洗澡。水温正好合适，不是想像中那种烫死猪的滚水。水里面有淡淡的花香，让人闻着很舒服。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光顾着库洛洛连自己的事情都忘记了。

　　吃力的从浴缸里爬出来把身子擦干，接着以蚂蚁一般的速度挪到放衣服的架子旁边，把干净的睡衣穿上。抱着换下的衣服，我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发现库洛洛已经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书了。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一个卧室只有一张大床，一把单人椅，一个小圆桌……难道要和他一起睡？

　　“房子里还有别的卧室么？”刚从浴室出来脑子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天气寒冷，我的声音有那么一点沙哑。

　　“没有，只此一间。”

　　合上书，库洛洛转过头看着我，刚洗过的黑色发丝垂在额头上，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睡衣的纽扣只扣了几粒，大面积的胸脯露在外面，难道……他想诱人犯罪？没关系，我还未成年，我什么都不晓得，什么都没看见。我要遵循老师的教导，坚决抵制不良诱惑……

　　“哦，那我睡客厅。”

　　面无表情实际上内心却波涛汹涌的我，有些木木的转身正准备往楼下走，结果……不幸再次发生。我是真的真的很讨厌库洛洛的那个该死的空间能力，哪个混蛋那么笨被他偷了能力的啊？现在我连逃都没办法，他是在危害大众知不知道啊？万分纠结的再次被他抓住，靠在他的身上让我觉得有些发烧。

　　“不是说要再次熟悉一下么？以前我们就是睡一起的呀，怎么，你想逃？”

　　虽然他的脸上写满了“我很不高兴”这几个大字，但是我还是万分确定他其实现在更想笑。幸灾乐祸的家伙，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开我玩笑了？就知道他强烈要求我用念是别有居心，现在看来果不其然。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不，他就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狼！

　　见我没有回答，库洛洛索性就直接关了灯把我当作抱枕抱着睡觉。看在他动作很安分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追究了，不然要是我力量恢复了……呵呵……

　　“言，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在我以为他差不多已经在梦里面和周公相会的时候，他的声音却突然从我的耳边传了过来，吓了我一条。“还记得那次我受重伤回来后昏迷了好几天的事情吗？”感觉到我有点头，库洛洛满意的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我记得那天早上我有说过，如果我没有找到食物的话，就把你给吃了。而且，我明明白白的记得自己那天晚上确实是空手而归啊……”

　　吃，吃了我？要清蒸还是油炸？他现在应该有足够的钱买食物了吧，用不着吃我这个储备粮食才对，怎么突然之间又提起这件事情？莫非……莫非他觉得还是人肉比较好吃？再次咽了口口水，我的身体僵硬了，难道他今天晚上让我泡热水就是为了让我的肉更嫩一点？我开始设想自己的N种烹饪方法。主厨库洛洛戴了顶高帽子把我剁成块状丢进油锅，呲嚓呲嚓，火焰冒啊冒，酱油再这么一浇，放上大葱一烤……香喷喷的红烧言襄肉就可以上桌了……

　　罢了，如果真是欠他的那就还了吧。我闭上眼睛快速的催自己进入梦乡，只要睡着了，怎么死都应该不会痛了吧？希望他到时候下手能够干脆一点，让我断了气先……

　　前方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库洛洛有些奇怪的支起身看了一下旁边的人。很好，居然在他说话的时候睡着了，她就真的不怕他做什么事情吗？无奈的吐了一口气，库洛洛帮我盖好被子，抱着我侧身躺下也找周公约会去了。

　　感到陌生并不代表忘记了过去的情谊，也许是变得更加深厚了而自己却还蒙蒙胧胧不知情，前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