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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落灯(一) ...


  •   天色渐暗,连绵起伏的垃圾山已经将夕阳的余晖全挡在了身后。看不见赤日,唯有那一大片一大片像血一样红艳的火烧云在天边燃烧,继而蔓延至整片天空,把最后的那一抹纯净的蓝色,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我默默地跟着银发男人向前走,越往里,人就越少,但只是能用视觉观察到的人罢了。事实上,人应该是很多的,就算是我这种感知能力极差的人都感觉得到这里人气的旺盛。这里也许是流星街的中心,不然高手不会这么多,而且,那些人虽然对我们不怀好意,可是却始终都没有出手。我可不觉得是他们素质高,懂得克己,相反的,我觉得自己正要去见的那个人来头很大,他们,是在怕他。

      “到了。”银发男人在一幢灰色的建筑前面停下了。那是一座看起来很普通的房子,没有什么装饰,墙面也大多剥落了,露出红红的砖,感觉上死气沉沉的,就连那带刺的藤蔓都是没有生气的褐色。“等会儿进去之后,如果没人问你话的话,你就什么都不要说。”

      “知道了。”这个男人……怎么总是提醒我?我又不认识他,他没理由老帮我啊。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前面的人已经移动了。算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到时候再问问他好了。

      长长的黑色走廊,没有灯光照明,只有前方不远处的脚步声告诉我前进的方向。渐渐的,我看到不远处有灯火在闪烁,大概就是那里了吧。

      跟着银发男人走了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站在阴影里的水蓝色头发的男人。他很冷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在眨眼之间消失了,接着出现在一位老人的身后,警戒地注意着周围。

      “莱西大人,我把她带来了。”身边的男人恭敬地向老人鞠了一躬,直到对方应答了,他才把腰板直了起来。

      “凯德,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顺便把周围的人都支开。”老人眨了下眼睛,没有回头,身后的男子依然十分恭敬地点头,按着命令去办事。待到他把老人的吩咐做完之后,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银色的月光照了进来,晚风把屋子里的烛火都吹灭了,我任凭自己的发丝被风吹乱也不敢动一下,屏住了呼吸,悄悄地调动自己周身的流体以防万一,等着那个老人的下一步动作。

      “更加明亮了啊,你的光。”轻轻地低喃了出来,老人略微有些激动地向我走了过来。听到他的话的两人都看向了我,随后眼中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有做了什么吗?

      正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一双粗糙的手触到了我的脸,让我不觉一震。

      “果然呢,还是只能看到你啊。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老天要让我在失明之后再触到光明?既然触到了,又为什么只让我看到一部分?这算什么,诱惑吗?惩罚吗?

      枯枝一般的双手突然抓紧了我的肩膀,银色的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想要把我看穿。开裂的嘴唇微微的有些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说出口的瞬间把话吞了回去。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我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什么稀薄的流体呈圆形散开,然后老人好像想通了什么,随即松开了用力抓着我的手。

      “你是叫言襄对吧?以后有空来这里陪陪老爷爷好吗?”很温柔的声音,很难让人拒绝他。

      “好……”有些失神地应了声,老人笑得更开心了。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奥尔科特,这个孩子今后就交给你照顾。”那个光原来是念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只要让她的念量足够大,我就能看到更多的光了。黑暗什么的,早就受够了。

      老人淡淡的一笑,很和蔼地看了我一眼,在得到银发男人的肯定答复后,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了那幢灰蒙蒙的屋子,银发男人就拉着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直到见到了他的居所——一间标准大小的土房子,他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把我推进屋,银发男人在关门之前又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了之后才把所有的门窗给关上了。

      这是要干什么?关门打狗??有些疑惑地跪坐在一边,看着眼前突然之间变得神经兮兮的男人。

      “呼~总算安全了……”男人擦了擦莫须有的汗水,看到我不解的神情这才发觉自己的诡异。“那个……那个你不要用看怪人的目光看我啊,我没有一点是正常的!”这话多有道理啊,神情多坚定啊,做人多坦白啊……

      “啊?……啊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是我没有不正常的地方,呵呵,没有不正常的地方,呵呵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家伙意料之外的单纯。

      “大叔,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吧?”如果不是有话要说的话,他那么紧张把所有是洞是缝的地方都堵起来干吗?

      “的确,不过在这之前希望你能叫我奥尔科特,大叔这个称呼……太老了吧,我才二十岁啊。”

      “那么……奥尔科特大叔,快把你想说的都一次性说干净了吧,再不说就到明天了。”是个男人就不要这么拖拖拉拉的,像个什么样子!房东那里可没一个是这样的啊……没一个……是这样的。他那里,怎么样了?我不在了的事,小吉他们知道吗?

      “……算了,我们来说说正事吧。我要说的是……”说到这里,大叔突然压低了声音,坐到我旁边凑着耳朵说,“你被毒蛇盯上了。”

      “蛇?”

      “就是刚才那个老头子,你以为他是谁?可怜的老人?呵,怎么会呢,他可是元老院排名前五的长老。以前他还看得见的时候,近百个念能力者都拿他没办法,现在就算他看不见了,被他整死的人依然数不过来。”躺在地上,大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不见?可是我觉得他看得见我啊。”那个时候眼神的方向性明明很明确啊,不像是看不到的人会有的表现。

      “……你不知道吗,他只能看到你,也只有你能给他光明,所以他才会问库洛洛把你要来啊。”

      “库……洛洛?谁?”难道说……

      “就是那个黑发小子啊,你和他一起生活了少说也有三年了吧,怎么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大叔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我,是啊,有谁会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一起生活三年呢?我果然,太傻了吗?居然是他……居然是他……

      “为什么……只有我能被他看到?”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的话,我是不是还能呆在他们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出卖这一幕?

      “你的气很特别,没有颜色,一般人即使用凝都无法察觉到你会念,只有用‘圆’的时候才能略微感知到一点。而且就算是这一点,如果你学会念了的话,也可以调控成很稀薄的那种,这样别人也就不会以为你会念。至于他能看到你,也是由于你的气太过特殊,虽然本身没有颜色,但是它却对自然光特别的敏感。像日光,月光这类强自然光在接触到你的气的时候就会停留在你身体周围,并随着气一起流动,有一部分会被气包裹成极小的粒子对周围人的念场产生影响,最直接的作用就是视觉上的。看得到的人会以为你快消失了,看不到的人会由于念场的刺激而在大脑的视觉神经处自动形成图像。事实上他并没有看到,而是他的大脑欺骗了他。一个长久以来都见不到光明的人,突然发现了光明,你说他怎么能不疯狂呢?”那么特殊的念就算找遍全世界都不一定能找得到,拥有这种念的人,要不就是强到近乎无敌,要不就是被人当收藏品一样囚禁,是神的礼物,同时也是恶魔的惩罚,结果,完全取决于拥有者本身。

      “你的意思是说,我会念?而我身体周围的那层东西是气?”难道是那个时候学会的吗,没死真是万幸。

      “是啊,这点那个死老头也知道,他还叫我训练你。毕竟你的念量越大,念力越强,对他大脑产生的影响就越明显。对他来说那就意味着可以看到更多的光。”别看他那么慈祥和蔼,其实目的性强着呢。

      “那你准备怎么办?真的训练我?”

      “那是一定的吧,就算不是迫于那老头子的压力,变强对你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在流星街不会有什么人全心全意地来保护你,能救你的就只有你自己。”伸了个懒腰,大叔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慢慢站了起来,朝类似厨房的地方走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为什么要帮我?”他不是莱西的手下吗?

      拿杯子的手顿了顿,随即又很自然地在里面注满了水,顺便拿了片叶子放了上去。端着杯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抬头,正巧对上了我询问的眼神。

      “【无效隐私】,我的能力。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只要当事人曾经出现过或者我曾经亲眼见过他,那么关于他的一切情报都可得知。包括经历,姓名,年龄,性别,家庭成员,念能力的功效及限制,最真实的性格等等,总而言之,我想知道的,对方不可能隐瞒。”放下杯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好像兄长一样。“在来接你之前我就调查过你了,是个很好的孩子呢,和我很像……当时就想,这么让你倒霉下去是不是太可怜了?而且总觉得如果有我帮一把的话,或许,你今后的路会好走一点,至少,不要弄得和我一样……好了好了,快点来测测你的念系吧,我知道你已经能很熟练地控制气了,放出来试试看。”

      “恩……”我把手靠近杯子,以前曾经在漫画里看到过,可是怎么做心里还没底,只要把气从手那里放出来一点就可以拉?感觉到有东西慢慢地放了出去,杯子里的叶子有了轻微的转动,还有一些细小的颗粒沉到了杯底。抬头看了一眼大叔发现他正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言,用全力把念放出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好。”这回我集中精神把身体里大部分的气都聚集到杯子周围,猛得一用力,杯子……碎了……

      “没错了,就是这个。”大叔看着杯子的碎片很满意地说,“你的念应该是特质系偏向具现和操作。根据我的念调查,你应该是可以控制周围的气体的,这个念能力很适合你。你可以改变周围气体的密度,当然局部的也可以。这样的话用透明的念附着在高密度并具有一定形态的气体上,不仅具有极大的杀伤力,而且不会被人发现,用凝都不行,用圆的话也只有高手才能察觉到极小的不自然。最重要的一点,你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这点应该不难办到。”

      “可是我不想伤人……”那么危险的能力,万一失手伤了不该伤的人该怎么办?

      “的确,你并不是100%的特质系,在控制自己的能力方面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训练。而且,你的念很不稳定,这是由另外两个系造成的,且你所控制的东西是最难把握的气体,这个要想练好还需要经验,实战经验。最最麻烦的是,你的体能很差,根本就没有在运动,都怪那些家伙太疼你了,什么都不让你做,现在要重新训练起来,短时间是别想见到成效了,不过你最好有受苦的觉悟,我可不会手软。”

      好像很头疼地捂着脑袋,一边还很无奈地摇头,搞的好像是父亲对女儿总是不能及格的数学倍感痛苦的样子。貌似训练这回事,不是我在求你吧,明明是你自己愿意的啊。要了个大包袱,朝包袱诉苦有什么用?!

      就这样,明明是心甘情愿的,却硬是表现得很无奈的大叔就这么留我住下了。因为他的能力的关系,所以很多事情不用我特别说明他也知道,不该问的就什么都不问。总之,在他这里我显得很自由。

      大叔的家很安全,不仅仅是因为在治安很好的流星街中心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是长老的心腹,没人敢随便动他。所以,如果我闷了想到屋顶上去坐一会儿的话,也不用担心会被什么人给刺杀。

      经过大叔的允许,我沿着梯子爬到了凹凸不平的屋顶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我开始对着天空发呆。

      昨天,我还和他们一起看星星,找星星,今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陌生的房子,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未来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我并不是害怕下一秒自己有可能就会身首异处,我只是害怕如果有一天我还能再见到他们的话,我,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

      那个团体是以房东为中心的,知道他是库洛洛之后我更确定了他在团体中的地位。被他所遗弃的人,等同于被他的团体排挤出局了。就算出卖我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也好,团里的其他人在面对我的时候也一定会很为难吧。库洛洛他,是他们的引导者,他的思想会影响团里的所有人。

      玛琦,派克,窝金,飞坦……我对他们而言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呢?我对库洛洛而言究竟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似乎我从来都没有用心的想过。确切的说,是被我故意忽略了。我害怕自己在他们所有人心里只是库洛洛的一件摆设,我害怕自己所付出的真挚感情都只是一厢情愿,我害怕过去的那些快乐时光不过是黄粱一梦,我,真的很怕。已经失去了家人的关爱的我,是否还能承受那些所谓的友情不过是虚假的事实呢?

      天,慢慢阴了下来。乌云遮住了明朗的月光,星星也都消失在云层中。“滴答——”一滴水到了屋顶上的水坑里,发出动听的声响。接着,越来越多的水珠从上空落了下来,劈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上。

      “言襄,下雨了,快进来!”大叔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朝着我大喊。可是我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着天空中已经不存在的星星发呆。

      “言襄……想哭的话,就哭吧,哭可是女孩子特有的权利啊。”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头,我转过脸看到大叔理解的目光。

      “不用了。已经……不用再哭了。上天已经代替我把眼泪流完了。”

      重新把视线投放到仿佛近在咫尺的灰色天空上,雨水打到脸,很冰,很痛,眼睛很胀。啪嗒一下,雨水打到眼睛里,顺着眼角流了下去,继而重新回归大地。

      我笑着说:“大叔,没想到老天想让我陪他一起哭呢。”

      更多的雨水沿着眼角滑落,坠地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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