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白莲道

6、第 6 章

　　徐铁英的姗姗来迟倒也不算意外，孙朝忠早已预料到所以在表白完忠心后孙朝忠又再三表示自己会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
　　徐铁英感叹着说“小孙，这北平真是没一个人值得相信，我身边不能没有你啊。”
　　徐铁英甚少这样动情的说话，孙朝忠暗自琢磨徐铁英的境况怕是不太好，党通局那20%的股份崔中石把着只怕是不肯松手，他想拿方孟韦挟持方步亭，可是这些日子方孟韦一直躲在自己的病房让徐铁英无处拿捏，这么看来自己还是真是“重要”啊。
　　“主任，你放心，后天我的石膏就可以拆掉，我刚才问过医生了，石膏拆掉后一般普通的工作还是可以胜任的。”
　　“小孙，还是我们党通局自己出来的人可靠啊。”
　　“请主任放心，朝忠一定尽心为党国办事。”
　　徐铁英点点头又问“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孙朝忠又将那一番说辞拿出来再说了一次，又补充着“都是朝忠无能，初时还以为真是方副局长意气之争，可刚听了主任的话，朝忠才明白，只怕自己是中了方行长之计。”
　　徐铁英想了想才说“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不过你以后行事更要小些谨慎些，我们这一次身负重任，别人又处处算计，国事艰难啊。”
　　孙朝忠心想后面还有更艰难地在等着你呢，口中仍旧恭敬地应是。

　　待送走了徐铁英，孙朝忠就见方孟韦黑着脸从隔壁房翻进了自己房间。
　　“不错啊，把脏水全泼在我们父子身上。”方孟韦冷笑着说，
　　“徐铁英本来就是奔着你们方家来的，我这样说或者不这样说都改变不了他的立场和决定,”孙朝忠从容的解释着，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方孟韦坐下，“坐下吧，这些话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不是吗？”
　　方孟韦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孙朝忠续道“给我讲些外面的事情吧，这几天在医院都呆傻了。”
　　方孟韦仔细看了一回孙朝忠才说“你又是那个孙朝忠了。”
　　孙朝忠明白他的意思，隔了一会才说“是，”见方孟韦神情有些悲伤便不由的想要解释，只是这解释的话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两人都早已明白的事。
　　“推我出去走走吧，孟韦。”

　　方孟韦用轮椅推着孙朝忠来到了荷花池边，一池碧波映着偶而点缀的荷花十分妖娆，四周安静的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自己。
　　“你有话要和我说。”
　　孙朝忠点头，“孟韦，有些我的事我从前没有同别人讲过，现在很想讲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方孟韦点点头，清爽的风吹的他舒服的半眯着眼睛，寻了块石头坐下听听着孙朝忠说话。
　　“我同你说过我是由爷爷养大，在我十七岁以前根本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的爷爷是一个传统的老学究，他很是反感这些革命主义，从来不肯让我对这些有任何接触，整天把我约束在家里让我背各种古籍。直到有一天我的老师找到我告诉我，我的父母曾经是他的同志，他们都在1927年作战中牺牲了，我才第一次了解我的父母了解三民主义，老师跟我说我的父母救过他的命，所以他要资助我去上学。”
　　孙朝忠苦笑了一下又续道“我爷爷知道这件事情后大发雷霆，他对我说要么我离开这个家去跟随我的主义就像我的父母那样，要么就忘掉这些专心在家。”

　　方孟韦温柔的握着孙朝忠的手，他从来没有想过冷峻如孙朝忠会有这样不幸的身世，“你选择了离开？”
　　“恩，我那个时候太年轻还不太会处理这些事，我提着箱子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头也不回的跟我的老师走了，先进了大学念书，抗战暴发后就入了三青团。”
　　“我没有你这样的勇气也没有这样的魄力，”方孟韦叹惜着，“我那时虽然很想念书，可当时我父亲身边只有我，那天晚上我看着父亲在客厅里一个人痛苦的背影，就想若是连我也不肯听他的话，他就太可怜了。”
　　“所以你就委屈你自己了，”见方孟韦瞪了他一眼也不以为意续道，“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我的爷爷在我离开后不久就病逝了。”
　　方孟韦啊了一声，心里很是为孙朝忠惋惜。
　　“我常在想，如果我当时不是走的那么决绝，而是和他多商量结果会不会不同，然而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可吃。”孙朝忠隔了一会才说，“这自然是我咎由自取，我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方孟韦想不话来安慰他，只好握着他的手，孙朝忠笑了笑，他向来很少笑，这一浅笑分外惊艳，看的方孟韦心一跳有些莫名的心动，又暗自谴责自己是糊涂了。

　　“孟韦，离开中国吧。”
　　方孟韦听的一愣，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去哪里？”
　　“去那里都好，英国、美国……甚至是新成立的联邦德国都可以。”孙朝忠平视着方孟韦的眼睛认真的说，“党国赢不了，孟韦，我们这些人入过三青团入过中央党部落在新政府手里绝没有好下场。”
　　方孟韦怔忡片刻才问“你和我说这些是决定要为你的党国殉葬了是吗？”
　　孙朝忠沉默着没有回答。方孟韦气的拉着他的手臂问他“我让你去追求你的信仰，不是让你去送死去陪葬，你既然知道这个党国已经腐败坠落到没救了，难道还要一条路走到死吗？”
　　孙朝忠依旧沉默着。
　　“孙朝忠，你这个蠢蛋。”
　　孙朝忠抬头看着方孟韦认真的说“不错，我是一个蠢蛋，党国有我这种蠢蛋来陪葬就可以了，你不应该死，你应当干净的活着。”

　　“你凭什么去要求别人的生死？我告诉你，孙朝忠……”
　　“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