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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孙朝忠半夜摔下天台没两三个月养不好的消息是徐铁英在第二天一起床后得知的,至于孙朝忠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天台,又为什么会摔下去却没有定论。当事人孙朝忠昏迷未醒,而在当时和他一起的方孟韦的描述中孙秘书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就应该直接关进精神病院,而一路和徐铁英同机前来的人或多或少都见过这位孙秘书,若说他沉默少言那倒是实情,若说是个疯子却没有半个人相信。
      于是在五人小组坐在一起的第一天,每个人的心思都各异,按照他们事情不怕想的太复杂就怕不够复杂的原则,每个人都揣测着这件事背后的深意,沉默成了最好的应对方式。
      杜万乘作为领头人在征询过徐铁英的意见后,只能草草地将这个事情做为一个意外来处理,让五人小组继续开会。

      方孟韦铁青着脸色看着病床上装死的孙朝忠恨不得用手中的刀捅他两刀才罢休。
      “仔细些。”孙朝忠看着方孟韦像削仇人一样的削着苹果心知这是把苹果当成他孙某人了。
      方孟韦听的火气直冲脑门,要不是考虑到这个人四肢都打着石膏真恨不得将他再打折一次,“有的吃还这么多的废话。”
      “我是担心你的手……”
      话未说完,方孟韦就把手削破了皮,拿着刀恶狠狠地盯着孙朝忠看。
      “我自己削,我自己削……”孙朝忠立即很识实务的要用绑着石膏的手接过方孟韦手里的刀。
      正当方孟韦瞪了孙朝忠一眼要把刀塞进孙朝忠手里时就听到方步亭的声音“孟韦,不可对孙秘书无礼。”
      方孟韦只觉得快要吐血了,在他眼里这姓孙的阴险狡诈必定是故意当着方步亭的面才来接水果刀,否则他前面削了半天为啥不说话;自己的父亲就更可气,先是莫名其妙地让自己放下警察局的工作,然后又打发自己来照顾这姓孙的,他哪只眼睛看出这孙的需要照顾的。

      “孟韦性格刚直,孙秘书不要介意。”方步亭彬彬有礼的说着,眼神税利的像一把刀,然后任凭他老于江湖也看不穿这孙朝忠,心里便又暗自警惕。他不相信徐铁英的秘书会是孟韦口中描述的那种精神病人,但是他又绝对相信着自己的儿子,这样的矛盾想法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眼前这个人身怀阴谋而不得不如此做,目的何在却始终猜不透,依他的身份地位本不用在意一个小小的秘书,然后此时北平正是多事之秋,让他少不得小心谨慎了几分。
      孙朝忠仍旧用那副软如糯米的声音和气地说“方行长实在太客气了。孙某突然发病得蒙方副局长相救已是感激万分,本应孙某先上门致谢,不想方副局长为人宽厚还特意前来探望孙某,孙某已感惭愧,如今连方行长也来探视晚辈,晚辈实在是惶恐。”
      “你是孟韦在三青团的学长,出门在外本就应该互相照应一二。”方步亭隔着眼镜打量着这个白净斯文的年轻人,除了略显苍白些外都是那么的平凡普通,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注意的,“我听孟韦说孙秘书在三青团比他高一届,在那一期的三青团很是出类拔萃,一毕业就被立夫兄调到了党通局任职。”

      孙朝忠早就知道方步亭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此时见他盘查自己的底心里暗自好笑,他只是丢了自己的信仰又寻不到人生的方向所以打算暂避风头让自己想想清楚,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都能让方步亭如此警觉,转念一想倒也正常,毕竟自己出事的时候只有方孟韦在场,依方孟韦的性子怕是不会给自己隐瞒,那自己行为怪异在方步亭眼里就会理解为是徐铁英授意,再联系到上一世那些为股份生出来的事,也就怪不得方步亭对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要上心几分,口中仍旧谦逊“那是陈部长抬爱,朝忠不过蒲柳之质,侥幸能入陈部长眼实属幸事。”
      “听口音,孙秘书是吴兴人,莫非是立夫兄的同乡?”
      “是。”
      方步亭见这年轻人仍旧一派从容,心里对他的评价也不禁拔高了一些,又想能蒙陈立夫青眼选中又能在徐铁英身边混的如鱼得水没有些实力肯定不行。
      两人又客气的寒暄了几句,方步亭知这年轻人实不简单自己怕是问不出来什么嘱咐了几句好生休养便告辞去了。

      方孟韦送了方步亭出来待到方步亭上车才说“父亲我送你回去吧。”
      方步亭点点头等车子开动后才问“你怎么看你这个学长?”
      “很是古怪,我有点弄不明白他,我感觉他的身份有些不一般也许不止徐铁英秘书那么简单。”方孟韦压制着火气冷静的说,“他好像在回避什么事情。”
      方步亭沉默了一会才说“这几天你就留在医院吧,警察局的事你就先别碰了。”
      方孟韦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父亲,然后才想起来北平□□还没有过去,这样也算是变相的保全了自己。
      “父亲,我想去找大哥。”

      “建丰同志让我代为问候你。”
      孙朝忠见是一个极年轻的医生,清秀的脸上写着不符合年龄的坚毅一如曾经的他自己,这一恍惚间那个医生皱了下眉,对于一腔热血全心救国的铁血救国会众来说时间和生命是同等重要的。
      “谢谢建丰同志关心,我这里只是出了点意外,我会尽快恢复工作,请建丰同志放心。建丰同志可有什么新的指示?”孙朝忠听着自己的声音机械化的回答着。
      “建丰同志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遇到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吗?”年轻医生并不回答孙朝忠的问题反而继续询问着孙朝忠,见他未立即回答又补充着“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没有,只是有些难以描述,”孙朝忠整理着言辞,托辞他早已经想好,他曾计算着自己的存在对于铁救会的意义得出的结论是可替换,所以面对铁救会的人倒也平静,曾经那一套行事风格他比谁都了解,“我和方孟韦在三青团时曾经有些不快,那天晚上他单独来找我,我一时没能克制情绪起了些冲突,为了避免事态恶化让他看出端倪,我佯装不敌从楼上掉了下去。”

      这话半真半假,孙朝忠料定破绽不大这人应该察觉不了,果然年轻医生点点头,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孙朝忠心里叹息着,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看着曾经相似的自己真是满腹心酸无法言语。
      “请问建丰同志可有新的指示?”
      “没有,你先休养身体,等我汇报后会有新的命令给你。”
      孙朝忠听的点头,这和他估计的差不多,只是一颗棋子失去了他的作用也就没有价值,万幸的是这个棋子没有手染鲜血后再被人抛弃。

      孙朝忠看着满院的花草发呆,这家医院是德国人开的,座落在什刹海附近,算的上是北平排名前几的大医院了,也不知是不是主人的偏爱,满院都种着矢车菊,此时正是夏天因此开的尤为美。
      但这些美景在孙朝忠的眼中却并没有什么意义,他的人生正处于一种极度的混乱中,本已经平复许多的心情在见了铁救会的同袍后又起了波澜,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师,那位从事着国民革命三十年的老党员是他在铁救会的引荐人,斑白的白发仍怀有忠贞的信仰,曾经是他的偶像与目标,在49年梦碎后不想离开大陆的老师只能选择自杀的方式告别了这个残酷又美丽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他的老师都是殉道者,牺牲着自己的一切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最终只是被放在祭坛祭奠那一场永远无法成功的革命。

      矢车菊代表着细致、优雅,曾经是老师最心爱的花,孙朝忠抚着小小的花朵,老师曾经留学德国多年所以对矢车菊有所偏爱,他们那一辈人和自己这一辈人都在用自己的一生追求着救国的答案,按理说应该是九死犹未悔一如自己前生最后那一段心路,只是他又多经历了一世想法便有所不同。
      从前他看不明白或者说他不愿意明白,他的党国救不了他的国,建丰同志只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还没有成为一个现实主义者或者说一个成熟帝王的心态,所以他的革命注定不会成功。而对于他的国他的民族来说,也许根本没有什么主义能救,因为他的民族从两百多年前就在生着病,脊梁被人打断了只能跪着当奴隶,人们却想用主义形式去救治他,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他甚至预感到胜利的一方带来的也许还是混乱。
      他的民族他的国想要复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中充满了诱惑和危险,他不相信那个新的一方能抵住这些,也许能,但至少不是现在。蒋夫人有一段话说的最是贴切,他们还没有经历过权力,等他们有了,他们就会明白这种东西的魅力,或者说是可怕。

      孙朝忠抚弄着矢车菊的花瓣,清醒的人总是最痛苦的,而他却不愿意糊涂的过着,他为自己的命运也为党国的命运忧心着,这已经是党国最后的时光,经济是一个国家的命脉,可党国的这条命脉甚至没有揣在自己的手中,没有形成规模的工业链,连农业都荒废着,一个国家要靠什么来活,他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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