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三木大人

6、请别在耳边哭泣

　　我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不甚清楚。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缠着纱布的眼睛还是不时传来一阵微微的胀痛。
　　病房里一直有人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身。
　　很快就有人过来扶住了我。
　　我靠在床头，扭头对着她的方向说了声谢谢。
　　哪知却引来对方更大的哭泣声。我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等她哭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是停了下来。
　　却是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说道，“花七，你怎么这么傻。”
　　许是刚哭过的原因，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发音不是很清楚。
　　我勾起唇角想要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却不想牵扯到动过手术的眼睛，又是一阵丝丝的疼。
　　无法，我只得用轻快的语气对她说，“杨琳，我没事，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小光以后还是可以和正常的小孩一样。”
　　“可是，那你呢？你一心就只想着你弟弟，那你以后什么都看不见，你又该怎么办？”她又开始哭了，虽然看不见，但我也能想到她抹眼泪的样子有多么可怜。

　　“好了别哭了。”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和我不一样，他还小，不应该是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小孩，更何况我答应过母亲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顿了一下，握着她的手道，“你也别担心，再过一年多的时间我也满十八岁了，也算是个成年人了，我虽然现在有点害怕，有点茫然，但是我会慢慢适应这样的生活的。只是，麻烦你这段时间帮我照顾一下小光，这段时间他什么也看不见，心里一定很不安。”
　　“这个你放心啦，我看顾一辰做得还蛮尽心的。”
　　顾一辰？我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来应该是那个害羞的少年。
　　说到顾一辰，杨琳的口气里就充满了嫌弃，“说什么喜欢你，结果还让你发生这样的事。”
　　“你不要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爸妈的错！”
　　我有的无奈了，“这和他爸妈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杨琳的情绪激动起来，“那撞到你弟弟的车可是他爸爸开的。”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我的心一动，仿若一粒细小石子落入平静的湖水中，水纹微动，却不起丁点波澜。
　　“不怪他们的，当时的情形我是知道的，若不是小光突然横穿马路，是不会有这样事发生的。”
　　“你就是太心软了。”
　　杨琳的声音里是明晃晃的不以为然。
　　也许吧，可是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况且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而此刻，我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不满也好，愤慨也罢，只要别在我耳边哭泣就好。

　　哭泣，不过是更让我觉得惆怅罢了。
　　“请问你就是花七吧？”
　　突如其来的陌生女人声音，将我不知飘向何处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扭头望向声音的来处，“请问你是？”
　　“我是顾一辰的妈妈。”
　　我一愣，耳边传来她走动的脚步声，然后又听见了她拉动窗帘的声音。
　　那是我发呆时所望的方向。
　　她可能是看了我有一会儿了。
　　可是对目前的我来说，这样的举动没有丝毫意义。毕竟我什么也看不见。
　　“你，有什么事吗？”我猜测她现在所站的方向，然后望向她。
　　却不想对方不知什么走到床前，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怔，那是一双柔软温暖的手，我可以想象她可能是一位温柔美丽的母亲。
　　“我刚从外地赶回来，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一辰爸爸现在也受着伤，我代他替你说声对不起。”
　　我没有接话，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看不见但还是下意识低了头。
　　她继续说道，“你是一个好姑娘，我和一辰爸爸也已经商量过了，希望能够收养你们姐弟，现在想知道你的意思。”
　　什么？
　　我震惊地抬起了头，我想，此刻眼上若不是蒙着纱布，我一定是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而不是此刻的表情木然。
　　“可能对你来说，这有点突然，但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会将你们姐弟当作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你现在眼睛看不见，以后我们也会安排你到本市最好的盲人学校去学习......”
　　盲人学校......
　　我的心一沉，她之后所说的话也变得模糊。
　　我是一个瞎子，我再也看不见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也再也不能去上学......
　　我抬起双手，轻捂着眼睛，将头埋进冰凉的被子里。
　　眼眶有点发热，胀痛得厉害。
　　不能哭，不能流眼泪！
　　我咬牙，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
　　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安静的病房里，我的耳旁里，似乎还回荡着她那一声似心疼、似惋惜、似愧疚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