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王座之上的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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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莉茜处在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中。
她看见了魔王。
那是在非常熟悉的碧幽泉畔，他站在绿草如茵之上。
镜面般的泉水倒映出他的身影，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丝上，彷佛会被那种如墨的漆黑所吸收。
“……魔王？”
魔王抬头看向她，他秀丽的面孔一如往常没有表情，潋滟的波光落在他金色的瞳孔里，点缀出一丝少有的艳丽。
然后场景忽然改变，天空暗了下来，色彩鲜丽的原野忽然变成一片黑白，沸腾般的黑雾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没能遵守约定，对不起。”
魔王说道，然后转身，向黑雾走去。
――这是恶梦的重现。
莉茜脑中一片空白，有一秒她想要举步向他追去。
即使明知道是假的，她也没办法忍受自己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站住，那种冒牌货，你也当真？”乌鸦的声音传来，听上去非常遥远，彷佛隔着重重屏障。
然后，像是忽然间被拉出了水面，在一秒钟夺去一切的黑暗之后，她看见了艾曼达，听着她对自己下命令，也意识到自己正听从着她的命令，工作、谈笑、联络艾萨克。
有一半的她还承受着永无止尽般的梦魇，可另一半的她冷静地旁观着，对发生的一切了然于心。
现在的莉茜正在庭园里洒扫，温暖的风从她的面颊上轻抚而过，她甚至能感受到扫帚柄上有一根令她十分不舒服的毛刺，可同时她也在一边追逐魔王一边哇哇大哭。
这感觉分外让人难受，就像清醒着经历恶梦。
在这么想着的同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就像被包裹在一层透明的薄膜当中，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刺破那层隔阂，回到现实世界。
“冷静点，先别那么做。”乌鸦落在纯白的喷泉雕像上，吐出制止的话语。
莉茜的动作随之停顿，她想要不解地看向它，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同为魔女居然轻易被控制，你也真够丢脸了。不愧是连刷级都没有勇气的废柴魔女啊。”
自从离开村子，乌鸦这家伙嘴巴是不是越来越毒了？莉茜有些恼怒，却无法回嘴。
肯定是听了类似风格的话，然后学以致用了吧――这绝对是大城市民风不好的错！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索性就顺势而为。只要她相信你彻底被控制了，或许会有机会接触到她的魔女契约。到了那时……撕了它。”
那算什么随便的计划啊。莉茜在心底嘟囔着，但实际上还是很乖巧地遵从了对方的话，继续保持着这种似梦似醒的状态。
不管怎么想，这个计划……不，根本算不上计划的一句指示，成功率都低破地平线了，事情怎么可能分毫不差地如希望的那样进行啊。
――这样想的莉茜，在接下来短短的时间内，被打得脸都肿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有可以为之牺牲一切的愿望。”
彷佛被压在水底许久，忽然破水而出，莉茜有种被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腔般的清爽感，却也随即因为对环境的不适应而晕眩起来。
“但是，是我自己的一切，不是别人的一切。”
望着不远处的艾曼达，她将这句早就想对她说的话说出口，然后毫无犹豫地将手中的契约撕成两半。
触感厚实的羊皮纸，却像是毫无韧性一般，轻易就在她手中碎裂。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曼达的惨叫在洞窟内回响，莉茜却无暇顾及，在撕破契约的那一刻，有大量画面涌入了她的脑海。
她看见了过去的艾曼达，看着她签下契约，得到梦寐以求的美貌和魅力，却也成为一个被契约所操纵的囚徒。
然后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透过如网般蔓延的金色丝线，她“读”到无数魔女的人生，透过无数份契约看见她们的脸，她们的贪婪和悲哀。
沿着金色丝线不停向前追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些什么，只觉得不断有凌乱的画面在闪动着。
最终，金丝线不断汇集，就像从河流的支流终于回到源头，她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
魔王。
“……嗯？”
有着纤细少女般外型的黑袍少年，将右手支在王座的扶手上，朝她的方向投来了饶富兴味的目光。
“透过契约追溯源头？有趣。”
莉茜怔忡地睁大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这一刹那的动摇，那个鲜明的画面如被吹熄的烛火，噗一声暗了下去。
她身体一空，向下坠入了无止尽的黑暗。
“莉茜！”
莉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艾萨克怀里不断喘息。
身体冷得像冰，只有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让她感觉一丝安全。
神智不清加上冷得厉害，她不禁本能地更依偎进他怀里。
“艾萨克……？”她的意识还有些迷离，无措地唤道。
“我在这里。”他沉稳地回应，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脊，“没事的，都结束了。是我不好，对不起。”
四周好像有人在走动，还有很嘈杂的争吵声，她微微抬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石壁上不安地晃动着。
好像……还在那个洞窟里。
她的思绪很乱，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不由自主想要在身边的幢幢人影中寻找乌鸦。
为什么？她刚刚看到的是什么？她现在就要知道！
“莉茜……？”艾萨克迟疑地轻唤：“你在找什么？”
因为过于勉强自己，莉茜的大脑变的更加浑沌了，她不甘心地睁大眼睛，却还是浑身无力地倒回了艾萨克身上。
“莉茜……！？”艾萨克连忙重新抱住她纤细的身体，但他焦急的声音似乎无法传进她耳里。
她迷乱地呢喃着：“……不对，不是那个眼神。不是他。为什么？你去哪里了？骗人，对不起……”
艾萨克被她梦呓般的声音所困惑，微微低头看向怀中少女的面孔。
她的眼睛半阖着，垂下的羽睫颤抖如蝶翼，就像在承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唇轻轻一开一合，彷佛拚尽全力想喊出某一个名字。
他脱下外套，将少女的身体仔细裹起，然后在她耳边不断柔声安抚。
“没事了，莉茜。不要害怕，我在这里，看着我。”
可莉茜的却发出了绝望的咽呜声，破碎的字句不断从她柔软的嘴唇中逸出。
“想见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的眼角慢慢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魔――”
框啷。
巨大的破裂声和骚乱将她脱口而出的话语掩去，艾萨克被那声音吸引了注意，一边抱紧怀中人，一边警戒地朝来源处望去。
“喂，搞什么啊！”有人在破口大骂。
“抱歉抱歉，好像是一只乌鸦飞过去了。”
“哈？乌鸦？在这种地方？我看起来很蠢是不是？”
“不是啦，你想想，这里是魔女的巢穴啊，乌鸦啊黑猫什么的有个一两只不是很正常吗？”
“真是的，自己手滑就承认，扯什么有的没的！”
确认了只是闹剧一场，刚刚瞬间紧张起来、甚至已经拔出武器的人们纷纷放松下来，口中笑骂着让他们虚惊一场的元凶。
而艾萨克再低头看莉茜时，她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王座之上的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