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前路无知己》硯涼

3、世家子弟

　　入过浴，白玉堂一袭白衣俊美无双，风流天下的逍遥扇开合间，俨然一位翩翩佳公子，苏锦织缎暗纹压边的白衣，领口袖边沾染了几抹艳色，那是绣娘针针线线绣足了十道工序而镌上的红梅。

　　展昭一直固执地认为只有沉寂如水的蓝才能海纳飞扬不覊的白，却在那恣意张狂的贵公子踩碎漫天风雪千里赶来助本已受伤的他擒拿漠北七煞时才明白，唯有广阔无垠的白才更能衬得那抹艳色的红风骨无双。自此，沉寂的蓝衫中多了一条亮白的腰带，而那袭一成不变的白裳上平添了一丝沉寂一抹艳色……

　　“猫儿，你日日困守于开封府那方寸之间，可知近一月里江湖中出了一件大事？”

　　展昭敛眉沉吟，白玉堂行事固然恣意乖张了些，却并非不识大体，眼下忽然这么一问，必是与今夜之案大有干系，于是便道：“泽琰是指藏剑山庄名剑被盗一事？”

　　白玉堂不无讥诮道：，“藏剑山庄素有百年威名，五爷上门索剑时谢言也曾百般刁难，如今镇庄之宝被人不问自取，倒真算得是大事一件。”

　　展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耗子，估摸还记恨着被他断了兵刃这公案，也不想想他展南侠为谁做了回梁上君子，帮着堂而皇之上门索剑不成的白五爷夜盗画影。

　　见白玉堂闷闷挑眉不语，展昭只得随即又道：“少林苦禅师游经平湖途中暴毙，伴花公子为其敛葬，无遮大会连开了七天七夜，这总算得是一桩大事罢？”

　　“你这猫儿恁的孤陋寡闻，若是高僧圆寂算得是大事一桩的话，那么死而复生又怎么说？”

　　展昭心中一动，“此话怎讲？”

　　白玉堂冷冷一笑道：“据说高僧圆寂后肉身即化为金刚菩萨，爷五日前机缘巧合下倒曾在宁县见过苦禅师的金刚肉身，只是菩萨的死状有些让人不敢恭维，因此才惹来了毁尸之祸，还连累了一班无辜……”

　　这只别扭耗子，分明在告知他线索，却偏要冷嘲热讽极尽刁难。展昭倒不怀疑白玉堂所言的真实性，他素来知道金华白家与陷空岛的消息网盘根错节，便是整个六扇门的网线撒下去外加动用各地的八百里加急线报，要追查一件事的始末也不见得会比白家二爷动动嘴皮子容易，否则也不至于每每有案件发生，那只白耗子便会三番五次地来凑热闹。

　　只是……苦禅师十日前坐化于平湖一事世人皆知，尸身缘何会于五日后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宁县？是死状不敢恭维而被人盗尸毁尸？还是真如白玉堂所言死而复生？

　　思及此，展昭漫声道：“只怕苦禅师的死因亦如访仙居中那两位一般见不得人罢。”

　　白玉堂笑得讳莫如深，也不理会展昭的抛砖引玉，只自顾自地从百宝囊中取了张纸拍在展昭面前：“笨猫，这是给你的。”

　　“咦？”展昭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素笺，这分明是一纸战书，字迹倒是遒劲有力，写战书的人却过于懒散——展昭，月圆之夜，约剑城东十里，落款是百里渐飞。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入官门后他通共就收到过两封战书，送书的人还是同一个，这头一封约他去卢家庄取三宝，结果他拐来只大白耗子，这第二封莫不是送耗子入猫口的征兆？！

　　发间忽然一痛，侧目间那白耗子正呲牙咧嘴地扯着他的发，展昭一度严重怀疑白玉堂那乖张恣意的性子是被他给惯出来的。

　　“啪”地一声，又是一张纸拍在展昭面前，这次却是暗纹宣纸书就的金华白家密报——

　　三月初一，百里渐飞于大名府约战快剑辛力，胜。

　　三月初四，百里渐飞于保定府约战百晓伴花，胜。

　　三月初五，百里渐飞于少室山颠约战苦禅师，胜。

　　三月初六，百里渐飞于秦淮岸与下五门聂独比拼轻功，胜。

　　三月初八，百里渐飞至翠云峰约战谢言，平。是夜，藏剑山庄名剑被盗。

　　三月初十，百里渐飞约战陇南五虎断门刀江淮阴，胜。

　　次日，快剑辛力曝尸陇南道，死因：窄剑封喉。

　　三月十三，少林苦禅师游经桐城，暴毙。

　　三月十八，宁县命案，死者：苦禅师，聂独，百晓伴花。死因:七绝剑。是夜，宁县衙内仵作及当班衙役失踪。

　　三月二十三，宁县命案，死者：江淮阴，小仙。死因：窄剑封喉。

　　百里渐飞……从这一纸密报中不难看出此次命案与那人脱不了干系，展昭沉吟道：“泽琰，百里渐飞用的是窄剑？”

　　“一指见宽，长三尺七寸，重四斤三两，剑名风情。”

　　“风情剑轻而窄，造成的伤口必定特殊，所以窄剑封喉的辛力被曝尸，而死于七绝剑下的苦禅师、聂独、伴花公子三人被毁尸？只是……今夜访仙居中的尸身既是死于窄剑封喉，缘何也被化尸？”

　　“江淮阴和小仙的尸身是我让安娘化去的。安娘是二十年前名噪一时的毒娘子的妹妹，六扇门当时用什么卑劣手段诱捕毒娘子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而毁去苦禅师等人尸身的化尸散，恰恰就是骨香。”

　　白玉堂冷笑着接道：“六扇门里究竟有没有问题爷没兴趣知道，爷知道的是百里渐飞是安娘的侄儿，是寒门孙家的人。”

　　寒门孙家并不是真正的寒门，反而是一个屹立江湖百年不倒的世族大家，孙家人行事向来低调，只是在七十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中与藏剑山庄联手抗敌时才在江湖上崭露头角，随后又销声匿迹，即使后来毒娘子风靡江湖，也只在她力战至谒后孙家族长来与她收尸，世人才知道她竟是寒门孙家的人。

　　“猫儿，你也知五爷消息灵通，却可知这灵通消息的背后是家兄与长嫂汲汲经营近二十年，砸下无数人力财力只为五爷幼时一句向往江湖的稚言？你这猫儿对五爷存了何样心思爷不是不知，试问你能否为爷尽心尽力至此？”

　　展昭张了张嘴，却最终缄默无言。
　　“爷并无它意，只是将名门世家的作派告知于你，金华白家固然世代缨鼎，却不是武林世家，只五爷一人在江湖上行走便能做到如此地步，那些屹立百年的各大门派武林世家子弟行走江湖，又是如何？”

　　白玉堂定定地看着展昭，“猫儿，别忘了七十年前的武林浩劫是怎么掀起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事无论是不是百里渐飞做下，证据都必须被毁。”

　　展昭看着白玉堂精致俊美容颜，他一直不能理解那个飞扬跳脱得与他格格不入的男子缘何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那个生就七窍玲珑心的乖张贵公子，如晷景般耀目生疼，却让人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