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一无所有》寄售南橘

2、第一章

　　那天淋了大雨，到家时浑身湿透了。我爸担心得不得了，立马赶我去洗澡，之后量体温喝感冒冲剂各种体贴入微。而我妈依然雷打不动地坐在象牙白的真皮沙发上，关注着她下个季节所要追逐的时尚趋势，偶尔腾出手来盲人一样在茶几上抓个茶点放进嘴里，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就算是看到我这般狼狈的落汤鸡形象，也无动于衷。
　　这可是我亲妈。
　　算了，反正这么过来也16年了。我妈齐珺，对我始终不咸不淡。说漠不关心算不上，只是我怎么也感觉不到我们之间正常母子的亲近。我俩一起上街，我敢打包票，不认识的人一定以为我是她侄儿她是我姑。幸亏我有一个对我几乎百依百顺的爸。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无论我提什么要求，多刁钻多为难，我爸都不会对我说出一个不字。因此，即使我有一个不像我亲妈的亲妈，我也能在满足我任何要求的亲爸那里，找到对这个家奇怪又微妙的平衡。

　　那天晚上睡觉前，我还在想那个坚持站在雨中的男孩子。他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不知道这是否就是长得好看的优势。宁县一中并不大，以控制学生数量来提高教学质量，虽然此举引得一群富二代官二代的爸妈，强行让他们的子女蜂拥而至。尽管如此，一个年段仍然只有不到一千个学生。我再遇到他，是必然的事。
　　后来又乱七八糟地想到一些东西，到很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破天荒地醒了个早。毕竟七点对我来说，是个依旧在做春秋大梦的时刻，所以多少还是有些烦躁。趁着我对小白杨一夜之后丝毫不减的好奇，我惊天动地地宣布，我要去上课了，是不迟到的那种。
　　儿子疑似开窍，当爹的哪有不欢欣鼓舞的。我爸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看着对我越发谄媚了。我妈依然没有一反常态，略略瞟了我两眼，也没说什么。害得我上学的那点小热情熄灭了不少。

　　如果我的人生是个狗血剧本，那么小白杨应该正好是我的同桌，然后我们一起上课一起玩耍，感受同桌的你之间的深情厚谊。但现实还是现实，没来由的一厢情愿并没有实现。我们仅仅是同班同学。不过座位都被安排在第三桌，他坐在我邻组。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淋病了，我满怀期待地等了一早上，他都没来上课。写有他名字的纸条安静地躺在课桌上，组距不宽，也就一条手臂那么远，我稍微探出头就能看到纸条上的字。
　　李白杭。
　　班主任的字迹清秀，我就多看了那个名字几眼，回想到他的样子，觉得名字和人两者倒是很相配。
　　众所周知，第三桌是所有好学生都中意的班级黄金地理位置。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我这种胸无点墨的家伙被安在这里一定又是我爸的功劳。对于班主任恨而不能有所为的心情，我很是理解与同情。不过其实我本善良，也不是那种成天打架斗殴，酗酒赌博，专给老师添堵的问题学生。充其量就是成绩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然后比起其他人特殊了一点罢了，大多数时候我都不需要为我作出的行为负责。鉴于我不怎么喜欢惹大麻烦，又有个高明老爸，我遇到的老师主任校领导，都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甚至还跟我开开玩笑。所以，就算是作为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学渣，我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活在这几位同样身在“黄金三排”的尖子生旁边。
　　就例如没到的李白杭，和我身边这位，一看就是学霸中的学霸的眼镜女谢鹭。前者我已经可以想到他蔑视的眼神，后者则一直活在书本中，时而用夸张的二十四色彩笔涂涂画画，始终不得空抬起头来看看同桌我究竟长啥样。又或者这是另一种针对学渣的鄙视方式？
　　Who care？我的脸皮足够厚，学霸对我的厌恶对我来说不痛不痒。反而是我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更让他们看不惯吧。

　　不过这个世界说小，还真的挺小。小到我只是出来随便走走，下一秒就在某条巷子的某个拐角，遇到了早晨我心心念念想见的那个人。
　　那一片都是足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房子，本来上头有专门拨放修缮的款项，但到了我爸的这一级，就已经所剩无几，整修自然无疾而终。一座一座的房子挨着，成行排列成长巷，虽然破破烂烂，有的还摇摇欲坠，但在城市化进程飞快的A市，几排破石烂瓦看起来倒也韵味十足。只是巷子交联分布，常常让路人迷失方向，抬脚迈不开步子。

　　拐角后面，男生踮着脚蹲着，手里拿了些什么碎屑一样的东西，正引诱一只猫。而那只白褐相间的猫只是歪着头，玻璃弹珠一样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间或看一眼李白杭，对近在咫尺的诱惑显得犹豫不决。我看着李白杭的侧脸，中午的阳光打在他脸上，光线很亮，把他耐心温柔的表情凸显得一览无遗，别说，还真把我看的一愣一愣的。
　　大概过了几分钟，李白杭像是感觉到这个过路的停留的实在有点久，便有些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不过大概是对我没什么兴趣，也不打算搭理我，又偏回头去，继续逗他的猫。那猫也许是放下了对他的防备，试探着吃了一些。
　　“嗨。”我按捺许久，还是忍不住与他对话的欲望。自从昨天见到这个人起，我脑子里时不时就闪过他的脸，对他的好奇也没有消减分毫。第一次正式见面还是以这种偶遇的方式，说真的，内心没有一点激动那是假的。
　　不过我这个客客气气的招呼并没有得到李白杭的回应。面子上稍稍有些挂不住，却奇怪自己没有平时的不耐烦和恼怒。
　　也许是没听见？
　　心里调整了一下，“我叫叶凡，和你同班的。”
　　可惜，这句话再次像石子投入湖水，短暂地打破了平静以后再无声息。叫做李白杭的小子依然傲傲地喂着他的猫，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操。
　　怪事。我干嘛不骂出声来？一点也不像我的作风。更不可思议的是，我搭讪的决心竟然没有一点退却。
　　“那个，你的听力．．．是不是有点．．．小问题？．．．”我承认这个开场确实不怎么样，但就目前来看，你总不能指望我像英国佬一样，来句“Good afternoon， my friend． It’s such a lovely day, isn’t it”吧？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词儿。再说了，没准呢．．．
　　你别说，还真起效了。
　　李白杭把他的目光从花猫身上收回来，然而他的眼睛里好像并没有什么愉悦可见。然后他说：“我以为，对没兴趣搭理的人，可以适当地装聋作哑。”
　　．．．．．．
　　我狂躁的内心无法抑止，于秒速间将这位不知死活的小哥怒砍了几百刀，这才略略恢复了一点平静。
　　这不科学，他给的反应一点都不对，肯定是有原因的。也许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才敢这么嚣张。这样想想，才比较符合常理。有谁会这么不识趣，不奉承我就算了，还敢这么不给我face？
　　差一点又要控制不住的问候全家之词到了嘴边，还是硬让我咽下去了。行行，冷静一点，这可是我第一个诚心想交的朋友，忍了吧。
　　可惜我这厢心潮起伏，思绪万千，那边都懒得看一眼。我深吸两口气，感觉缓过来一点了，便强行换上个笑脸，也不管笑容标不标准，露了几颗牙。又在心里将台词尽量委婉地改了改，以便他听到的时候能不被吓到或是感到太尴尬，总算艰难地再次开口：“我爸老叶，就是Ａ市管事儿的那个叶观，嘿嘿．．．跟我交个朋友，怎么样？”语气好像掌握得还不得度，有点小流氓，不过表情应该还是挺亲切的。苦于没有个镜子可以照照，让我能自我肯定一下。
　　好不容易，他又看向我了：“哦，你就是考了２５０就进了宁一的那个？”
　　你说的是没有错，但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小爷我的面子吗。就这短短二十来分钟里，我的脸皮都被你扔在地上踩了好几回了．．．而且这个发展也不太对啊，既然都听到我的身份，怎么还没有一点震惊，态度也没有一点改变。这人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这么一问，可让我怎么回答才好，我还真有点难得的难为情。一时之间，确实无言以对。
　　此时李白杭也喂完了最后一点食物碎屑，随意地拍了拍手指上的粉末，站起身，“既然是草包，就更没兴趣了。”然后潇潇洒洒地转身走了。
　　．．．．．．
　　那个颀长身影走出我的视线不多秒，我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家伙，竟然毫无惧色地骂了我。别说害怕了，他的言行里我感受到的除了轻蔑以外再没有其他。
　　我很生气，我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其实我有生以来，生气的次数当真屈指可数。我爸对我有求必应，身边总是前呼后拥，需要的话，感情生活也绝对是丰富多彩。物质和心灵上似乎都享有充分的满足，所以我没什么可不开心的。
　　大概正因为这样，我此刻除了源源不断的脏话外，只恨不能立马想几个点子，让那家伙吃吃苦头。从此以后，对我阿谀奉承，唯命是从，奴颜婢膝，百依百顺．．．咳咳，讲差了。反正就是要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不过刚才他站起来的时候，似乎在身高上比我略有那么几毫米的优势．．．
　　然而这并不能影响什么，我一定会让他为今天的傲慢与偏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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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叶凡本性傲娇炸毛..嗯，文风就是这么清奇不知道有没有人吃得下..就是时而欢乐时而矫情..至于白杭哥哥，就是个高冷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