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楼诚］孤红》柴临

13、杂戏

　　欣赏着榻榻米上滚成的那尊欢喜佛，谷景礼熏熏然享用完了一杯鸡蛋羹，他擦擦嘴站起身来，叫上老陈和老张，三人一起，掰开了他俩。拿起桌上两块手巾，一个人各递一块，谷景礼发话了：“都是一起打过鬼子的，彼此也是同志，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你看看弄得！店是新开张，小本生意，砸成这样，回局里还得去申请经费赔给人家。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哎，孟浪！你们也为我考虑考虑！”
　　靠坐角落的老蔡用手巾撸了把脸，老洪掀起衣脚擦着眼镜片，老张夹起了离他最近的一张五百块悄无声息塞进了裤兜，老陈绞着手，不咳了，席间一片死寂。
　　“我知道你们□□最爱做检讨，那也得分场合不是，这又不是在看守所，吃吃饭，自己就检讨上了，没必要，没必要！”
　　“是！是！”老张点头如捣蒜。
　　“嗯！”老陈抿着嘴。
　　“老蔡，早上我把明楼给逮了，等下你要不要见见他？”
　　老蔡一听，后背贴紧墙面，双手在空中急速挥摆：“不要不要，谷科长，你行行好，我没脸见他，没脸见他！”
　　“我也没脸见他！”老洪柔柔眼睛，老张老陈附议。
　　谷景礼一拍桌子，结案陈词：“团结！”末了撑起脑袋，“我呢，认为你们四个被枪毙的可能性不大，但明楼就难说。”
　　“谷科长，明楼那个心你就不要费了，该枪毙枪毙吧。”老蔡说。
　　“啧，够狠的，你就别再害人了！”老洪说。
　　“你知道什么？你了解他吗？”老蔡说。
　　“怎么不了解，要是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是他，那局面就不一样了。”老洪说。
　　“当初省工委选书记的时候，最后那关键一票还不是你投给我的。”老蔡说。
　　“那是有原因的，你以为我真愿意投给你。”老洪说。
　　老蔡还在叽里咕噜，谷景礼抬手止住了他：“好啦好啦，就不要再相互抱怨了。事到如今，你们承不承认失败？”他问。
　　“嗯！”四人异口同声。
　　“我始终觉得我们的失败都是老蔡你一个人造成的。”老洪补充了一句。
　　“哼，我就我吧，我不跟你争，口头上占你便宜没有意思，处境上大家都一样。”老蔡望了眼天花板，“以为□□指日可待，都准备着解放军入岛呢，是我大意了！”长长叹出一口气，许久不说话，时间在包间里凝固了。
　　老洪率先打破了沉寂：“看来要留在这个孤岛上一辈子啦。”眼角淌下行泪。
　　“我才是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想起自己最爱的女人留在了大陆，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今年该满一周岁了，都不知道是男是女，谷景礼摇着头饮尽杯中酒，“等你们放出来，申请申请，也许倒还能回去。”他安慰到。
　　“回去？□□能让我这个叛徒活命？老蔡你到好，你本来就是台湾人。”老洪说。
　　“台湾人又怎样，我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在哪都一样。”老蔡说。
　　席间一阵抽泣，老陈老张擤着鼻涕。
　　“大家都不容易，你看生活上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谷景礼问道。
　　“换个牢房吧，现在这个太潮湿了，最好大一点。”老陈回答。
　　“能不能换个看守？”老张问到。
　　“多点放风的时间，其他的你帮不了我。”老洪说。
　　“好，我回去就安排。老蔡你呢？”
　　“我都挺好的，就是……就是我那小姨子还被关在绿岛训管所，能不能把她接到这里来？我想和她关、关一起。”
　　谷景礼笑了：“你早说呀！”
　　老蔡快哭了：“我不敢嘛！”
　　老陈带着头，和另两个咳在了一起。
　　饭算是吃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四人起身收拾了一下，道了声谢，又被门外武装押回看守所。
　　谷景礼喝了口杯中残酒，站了起来，顿时觉得自己伟岸了许多。走到右侧移门前，他抬手两边，唰啦一拨，对着里面，笑吟吟咧开张嘴：“明长官，特地给您点的青梅酒，香是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