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夏sia

2、偶尔也会被摆一道

　　初二的暑假，我加入了学校的研究小组。每天去学校的孔雀园喂孔雀，再记录下来它们每个星期的体重、体型的变化。有两个组员是和林桑同班的，每天在喂孔雀的时候，那两个女生就会开始扯着年段里的八卦，而最常说的，是林桑。

　　那时起，我开始注意别人的谈话，开始在意王静以外的人，开始懂得从别人的谈话中筛选出我想要得到的信息。

　　她们说，林桑喜欢吴甜。

　　她们说，林桑在吴甜生日是送给了她一个大熊娃娃。

　　她们说，林桑和吴甜告白过，但是给拒绝了。

　　吴甜是谁，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只记得那时的我很难过，很不开心，很希望这不过是众口传出来的无中生有的八卦。有时候在从厕所出来，听到厕所里有女生叫着吴甜的名字，我很好奇，却终究没有转身，去看看吴甜究竟是谁。

　　我的初恋，偷偷的，小心翼翼的，也许是卑微的，却也是骄傲的。

　　初三，为了得到更好的升学机会，王静转学了，去了大城市。而我，依然留在这个小县城。虽然不舍，我们也无力改变大人的决定，更何况，这样的决定是确切的有好处的。

　　除了王静，至少在这个班级里，我找不到和那时的我能有共同兴趣共同语言的玩伴。我没有了能够让我拒绝长大的玩伴，我只能选择长大，只能选择丢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和别人讨论自己匪夷所思的梦境。我学会看小说，学会看动漫，学会和别人讨论当下火热的明星，学会静静地和朋友坐在一起讨论八卦，甚至讨论人生。

　　余雪是我的新朋友，很漂亮，很成熟。余雪不会害羞，说话的声音黏黏的，懂得撒娇地恰到好处，也会耍小性子。余雪很会和男生打交道，也会悄悄告诉我她喜欢哪个成绩优异的学长，崇拜那个长的好看唱歌又好听的明星歌手，我开始信任她、依赖她，开始和她手拉着手一起去厕所。最后，她成了那时唯一一个知道我喜欢林桑的人。

　　然而，不是所有的朋友都会和王静一样，傻傻的，没有长大，也没有心计。虽然告诉她很多东西，她不能给你成熟的建议和安慰，但是你永远不用担心你会被她摆一道。

　　余雪以好奇林桑为由，认识了林桑。

　　那一年，林桑因为打篮球，右手受了伤。余雪没有告诉我，独自带着慰问品去医院找林桑。余雪是第一个探望林桑的，在病房里和他聊天，关心他的伤势。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直到林桑返校，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才发现林桑像个杨过一样，右手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挂在脖子上，出现在学校。林桑路过我们班的门口，用左手掐了掐余雪的脸，与余雪熟悉的男生把他们围起来起哄，齐声呼着“在一起”。个子矮小的我看不到被人群围着的林桑和余雪，身边的女生告诉我，林桑和余雪正在门口“打情骂俏”。我的心头一跳，也不再想要看到人群中发生了什么，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时候我想，余雪明明是知道我喜欢林桑的，她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一天，我开始写日记，第一句话写着：

　　余雪是一个让我很失望的朋友。

　　曾经我把友情当做自己的全部，现在的我却被当初自己所认为的全部摆了一道。我变成了红娘，变成了牵线人。

　　余雪和林桑高调的成为了好朋友，被两个班的同学起哄，两个班盛传着他们的八卦。林桑当着全班的面在圣诞节送了余雪一直玩具熊，余雪每天下课拉着我站在走廊上等着林桑来和她聊天。

　　林桑和余雪聊天时，我就站在余雪的身边，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着。好像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余雪我喜欢林桑，好像余雪也从来没有听我说过这个秘密。那段日子，我从难过，到灰心，到麻木。也许那时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林桑在一起，也没想过要和他谈恋爱，甚至在那个年龄，我还不能接受恋爱这种东西。那时的我的喜欢，只是喜欢他，没想过结果，没要求要得到什么。只是喜欢他，只是不喜欢他和别的女生说话，不喜欢他喜欢别的女生，不喜欢他对自己冷淡罢了。

　　恍恍惚惚的一年，我装着从未喜欢过林桑，也跟着班上的同学一起开余雪的玩笑，甚至因为难过，控制不住地大声的起哄，控制不住地做梦，梦到余雪和林桑在一起了，结婚了，过得很幸福。

　　梦里没有我，只有他们

　　很多东西，即使明知道已经脆弱地不堪一击了，但只要刻意地不去打破，不去触碰，就什么都不会变，什么都是完好无损的，至少在表面上是。比如，余雪还是我的好朋友，林桑还是我喜欢的男生。
　　5

　　高中，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不想再喜欢林桑，我不想再喜欢任何人。记忆很难彻底忘记，却可以不去想起。

　　然而，天意弄人，林桑和我分到了同一个班。在看到分班的名单时，我的心情五味杂陈，这个班，有我、有林桑，却没有余雪。

　　高中，我变得不再像初中一样害羞，我变得活泼外向，个子也蹿到了班级的中游。我开始大大咧咧地和别人说话，也不会再为不熟悉的男生和我搭话而害羞的面红耳赤了。

　　然而，随着长大，年少的青涩也已经渐渐褪去，被别的东西所占据了。

　　高一的第三个月，我和一个熟稔了不过二十多天的男生开始谈恋爱。那场恋爱在一个晚自习，那个男生赶走了我身边的人坐到我身边而变得人尽皆知，尽管那时的我很不满。然而反悔未免不人道，我开始选择尽量的忍受别人的口口相传，忍受别人的起哄笑闹。

　　我才发现，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不喜欢自己变成大家八卦的焦点，不喜欢每天心惊胆战地害怕有人告诉班主任，然后被我的家长知道。大概我还是习惯初中那时的默无声息、小心翼翼。

　　我推开了他的手，推开了他的拥抱，我拒绝了他所有的邀请，最后，我提出了分手。

　　两个月，我的第一次恋爱就这么草草结束，没有悲伤难过，没有不舍分离，连浅尝辄止都算不上。就好像是两个人，说好了在一起，然后被很多人知道，然后分开，又被很多人知道。那时候只是觉得，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在一起，只是一种年少时的冲动。

　　这个年龄，也许已经可以坦然地谈论喜欢与不喜欢，却无从谈爱——爱和喜欢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那之后，我已经彻彻底底放下了林桑，即使告诉我他和哪个女生在一起了，也许我会心头一跳，却不会再有多难过。余雪到了新的班级，也再没有和林桑联系，我和林桑变成了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见面了会打招呼，偶尔会说说无关紧要的闲话，除此之外，与我的生活再无瓜葛。

　　林桑是压着线考上这所高中的，成绩自然也不好。然而高中那些年，他却变得非常活跃，参加各种学校的比赛，参加了学校的晚会，做过了运动会开幕式的主持人，当过班级领唱，带领全校为高三的学生高考喊楼助威，一系列他能遇上的出风头的事，几乎都有他的影子。全年段的人都知道了林桑的大名，林桑给人的印象也绝对不再会是“长得很干净，成绩不太好”这样的简单。而我只觉得我们越来越遥远，远到回头看去，只能看到他的身影所构成的一个小小黑点。

　　林桑也真真切切地和一个女生恋爱了，我们班的一个性格异常开朗的女生，在同学的生日聚会上，那个女生吻了他。

　　我并没有去那个生日聚会。好像关于林桑的很多事，我都不在场，余雪也是，那个女生也是。我看不到林桑的表情，也猜不到他的想法，对这些事的了解的一切来源都是道听途说。然而没多久，那个女生就提出了分手。

　　“他是我妈啊，天天就是问我，吃了吗，睡得好吗，在干嘛呀，烦死了，我也有自己的时间和自由的好吗？”那个女生这么对我说。

　　高一下学期文理科分班，我们班被拆成了文科班，所有的学生被拆散到各个班级。林桑又成了我隔壁班的同学。

　　这一次，经过他的班级，我没有再不经意地看向他的位置，没有再低着头害羞地从他面前走过，没有再听到他的名字听到他的八卦就会心头一惊。从初中到高中，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变了，包括我自己。

　　他的身影不再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切恍若昨天的一个梦，我只记得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却浑然忘记了那样的感觉。我喜欢上了别的男生，喜欢做不一样的事，我不再是初中时那个青涩害羞的我，林桑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在学校默默无闻的林桑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有时回想起来，甚至不敢相信初中的那些事、那些感觉，真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