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九十】骨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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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苏醒的时候，梅长苏睁眼便看到云靥关注的双眸。他略带歉疚的口气：“你一夜没睡？”
“感觉好些了吗？”
“我没事，聂大哥他……”梅长苏撑着半个身子坐起，云靥扶着他的臂膀，替他垫上靠背，他自然而然问起的话却在见到一旁的景琰时戛然而止。梅长苏深恐泄露聂锋的身份，忙止住话头，刚想称呼殿下，却被景琰欣喜的声音打断：“你醒了小殊。”
梅长苏的话头断在喉间，怎么也不能发出声音，疑惑看向云靥，云靥却不知何时偷偷溜出关上了房门。“……殿下……”
“事到如今，你还要叫我殿下吗？”景琰的声音不容置疑。
这边纪王走出正殿大门，回想刚刚与梁帝所言，喃喃自语：“原来江山最后是他的……”突然想起当年英姿飞扬、众望所归的皇长子，心中不禁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绕过梁柱走向后殿，因心事重重，步伐也不免放慢，后来索性调转方向，往后殿花园走去。才进园内，他就瞧见这平日无人的萧索园中的大树之上坐着个人影，大约是怕冷，披着墨绿披风，看不太清模样。
大概见着了他，人影从树上飘下，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见过纪王爷……”
纪王看去的时候，那人正抬着一双眼睛看他，这一眼却让这位平时嬉笑作乐的纨绔王爷变了脸色，迟疑问道：“……你，你是？”
“在下云氏云靥。”
面前墨绿披风，白裘围脖的青衫女子，正是云靥。
云靥素不知纪王，只当他是假装糊涂、肚里顶透亮的聪明王爷，却不知这位酷爱歌舞的纪王有一双识人的慧眼。他从前同最疼爱的晋阳既是兄妹、也是知音，不过是为了与林府避嫌才疏远了往来，可他不同于梁帝，蓁儿的第一副琴是他偷偷着人寻得，房中的古谱也多是经他之手，梁帝识不出来这个久不露面的女孩不肖母亲的模样，可是这双带笑的杏眼他一眼便觉得熟悉。听到她的名讳，纪王突然了悟，靖王看上云氏女儿，大约也是因为这相似的样貌吧？
可是她不仅仅是一个被帝王家看上的女人而已。她来自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她与那位病弱谋士站同一方，她还活着从悬镜司走了出来。当这一切与她这般的样貌结合，一切便变得很是耐人寻味。
“究竟是靖王得到了麒麟才子，还是麒麟才子……安排了一切？”他思索着。
云靥觉察到面前的王爷打量着她的容貌，他是在观察什么？她开口：“民女不懂规矩，惊扰到王爷，让王爷见笑了。”
纪王摆摆手：“不妨不妨，这园子本来就是让人散心的嘛！”
云靥正欲告辞，纪王却似乎并无此意：“听闻苏先生身体不虞？”
“有劳王爷垂问，大约近期诸事劳顿，现下正在休养。”
“云姑娘圣心妙手，早有耳闻，苏先生有你在侧，也是一大助力。”纪王呵呵一笑。
他若无其事打量了云靥几眼，突然说道：“见到姑娘，本王突然想起一段往事。去年豫津用半首曲谱在我这换了把宝琴，却始终不愿透露着曲谱来自何处，只说那位朋友古琴绝佳。豫津虽交友甚广，但终归也是金陵闲人，这金陵城何时有此等绝世残谱呢？直到听闻夏春在苏宅得了广陵散，才想这残谱大约是从苏宅流出。我见过苏先生，手上并无操琴痕迹，倒是姑娘……”他顿一顿，“容我揣测，姑娘可是那残谱的主人？”
这一段闲笔来的毫无头绪，云靥对于手上薄茧不刻意掩饰，愣了一愣后大方承认：“王爷真是火眼金睛，宝琴珍贵，令人啧叹，不敢消受。倒是残谱若有下阙，一定奉上共赏。”
纪王突然负手哈哈一笑，云靥有些莫名，眼看他沉重的心情乍然明亮，语气也变得轻快：“云姑娘于音律上想必造诣颇深，定是自幼名师教导，便是没有残谱，今后若有佳琴，也定要讨教一番。”他意味深长看了云靥一眼，“回到帝都，诸事可定，苏先生也可放心了。”
云靥虽不懂他过问音律为何，最后一句的弦外之音却听得分明。她了然一笑：“王爷过誉了。其实靖王殿下和苏先生，一直想要跟王爷道个谢，只是波乱纷纷，不太方便罢了。”
“谢我什么？”纪王不由笑道，“我万事看心不看人的，有何可谢？”
云靥凝望他良久，慢慢躬下身去：“多谢王爷相救庭生，若非王爷当年一点慈念，他只怕难以降生在这人间……”
纪王的笑容渐渐淡去，看着面前躬身的云靥，眼中万千思绪，最终又压制在眉宇之间，化作转瞬即逝的慈爱目光。他虚虚扶起眼前的姑娘，像是透过她回顾一段往事，探询故人踪影，但在云靥抬脸的瞬间，他又挂上了那若无其事、潇洒纨绔的王爷笑容，“这个，就更不用谢了……”
他挥挥袖，转身离去：“谁和谁，又不是至亲骨肉呢？”
山风烈烈，裘毛抚在脸上有点发痒，云靥目送着这位自小就面目模糊极少往来的舅舅离去，想起幼时学琴，母亲谈起这个小舅舅时脸上浮现的笑容。
“纪王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她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九十】骨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