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七】破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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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与誉王之争僵持多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近来积而后发，一丁点触动便立即进入高潮迭起的攻防战。越妃被降、楼之敬倒台、庆国公抄家、何文新被判斩……这一波接着一波，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如今越妃复位，果然在朝堂掀起了风浪。数名御史连参，指出礼部在主持祭礼时仪程不妥，誉王趁势便要发起朝堂辩论，论题直指越妃数年来得到的超常待遇，以及太子在皇后面前的礼道缺失。太子自然不甘示弱，动用越妃多年积攒的人脉势力，请到了数十名当代大儒，硬碰硬地要同誉王来一场朝堂辩礼。
誉王虽也请来几位极有分量的老先生，但也不过是同太子势均力敌，对于将至的朝堂辩礼，心中也是十分没底，只好前往苏宅求梅长苏指点一二。听到梅长苏提起“周玄清”三字时，他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不可能，他归隐多年，素来厌恶朝堂，不论是王室公卿，谁想见他一面都难，又如何肯在这寒冬腊月进皇城呢？”
“这个传说中这么厉害的周老先生真的肯会跟我们进皇城吗？”这边马车上的珠冠公子也在疑惑询问云靥。
老大的车厢，云靥却离得穆青老远，她摩挲着手中的玉蝉抬也不抬头道：“会的。”
“就凭这个信物？”
云靥不想同他多话，将玉蝉裹在袖子里，干脆闭目养神。穆青得了个没趣，只好怏怏地闭嘴，跟着马车晃啊晃。
自昨日从梅园离开，云靥算是彻底想明白最近这是怎么回事，但她更不明白的是，自己一个男儿身份，这熊猫眼小王爷究竟是哪里不对才会喜欢上她；思之愈深，这事情反而变得更可怕——所幸小王爷瞧上的是自己，一万个万一，万一是哥哥呢？
云靥简直不敢想。
周老先生隐居于京郊灵隐寺中，这儿青山碧溪，地势平缓，绿意盎然，倒是清修的绝佳去处。路过矮瀑之上石桥之时，云靥蓦地站住了脚。
穆青小心翼翼要去拉云靥，“难道你怕高？”
“难道你怕高？”鹿眼少年看着眼前怯怯弱弱的小女孩，微微弯着腰身问道。
小女孩眼神飘忽，口气却很倔强，“我……我才不怕呢！我只是突然累了，不想走了！”
少年朝山上露出的一角屋檐望了望，无奈道：“可是要找到小殊，非从这里不可。”
“大水牛你快去！我，我在这儿等你就好啦。”
“这样吧。”少年摸摸女孩的头顶，手掌慢慢摊开在她的眼前，“跟着我，不用怕，我带你过去。”
“不用怕。”
云靥突然笑起来，支开了穆青的手，神色变得飞扬，“我怎么会怕高呢？”
她身形一展，纵身朝一旁的石块借力起势，整个人便如同鸟雀般展翅飞出，足尖不过在桥身上点了几点，便已落身飞去了石桥对面。她微微站定，却并不回头，背对着穆青抬手打了个招呼，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穆青急忙匆匆追上去：“等等我云兄！”
“这是？”
“回郡主话，这是昨日苏宅送给王爷的帖子，王爷来不及看，便放置在案头上了。”
“哦？那想必是来梅园前……”霓凰随意地拣起帖子，朝封面扫了两眼，却突然慢慢屏息睁大了双眼，死死地看着帖子的落款说不出话来。
她目不离贴，却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这帖子是谁写来的？”
“……是苏宅的云先生。”
霓凰执帖的手渐渐扣紧，紧到连纸张都开始变形。她往后退了两步，扶着身后的椅子慢慢坐下，呆了半晌，才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房门四合，霓凰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册来，从中郑重其事地拿出一页书信来，将其平铺在案，同帖子摆在一块反复比较。
不知不觉间，她撑住桌案笑叹着闭上了双眼：“云靥，云先生，哈哈，哈哈哈。”
“来人！”霓凰猛然喊道。
“郡主……”
“备马！”
算算时辰，朝堂辩礼已然开始，梅长苏望着院外天色，眉头轻蹙。
身前的炭炉发出“毕剥”的声响，梅长苏心不在焉地烤着火，手中的小钳上放置着礼部的木牌，来回地炙烤。
也不知朝院外望了多少回，黎纲终于进了屋来，“宗主。”他唤了一声，跪坐在地，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终于肩头一松，手腕一翻，那木牌掉入火中，立刻发出刺刺的烧动的声响。
忽而一阵寒风贯入，梅长苏只觉寒气透骨，他将手掌离得火盆更近些、再近些，那木牌还在燃烧，朱笔所提的“礼部”二字渐渐被炭黑的焼痕所模糊，如同陈元诚终于被他翻手拉下马来一般，终究又被他算到。
可笑，真可笑。
荒诞的错位感令梅长苏生出一丝奇怪的笑意来，这笑意渐渐扩大，他渐渐笑出声来。恍惚间他觉得一切都是何等荒唐不羁！他如此狂笑，乃至耳侧的青筋暴起，乃至用尽全力咳嗽不止。黎纲忧心相扶，却被弯腰咳嗽大笑的宗主抬起头来的第一眼所震慑到说不出话来，那眼神悲痛压抑，满满全是他看不懂的情感。
“宗主！”
梅长苏笑得青筋迸出，喘不过气来。他颤抖地举起自己的双手，笑得那样惨痛，连语调也带着绝望，“你知道我这双手，以前也是挽过大弓，降过烈马的。可是现在，”他缓缓收紧这对孱弱的拳头，“也只能在这阴诡地狱里，搅弄风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七】破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