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同人）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五饭贰

104、【九十五】歧路

　　东宫正阁。
　　云靥梳着贵女发髻，身着艳色华服，连妆容也异常雅致，这华丽的打扮却并没有将她个人容色打压半分，反而勾带出她一向笑意盈盈的眼神中一股子睥睨的神情。她端坐在屏风之后，双手叠放膝上，微微颔首，簪上的流苏轻轻垂下，扫在耳边，映衬着点了胭脂的朱唇。
　　她安静地等待着。
　　门轻轻推开，安静了半晌。
　　到了。
　　素衣白衫的梅长苏嘴角带笑，躬身施礼：“草民见过长公主殿下。景睿，好久不见了。”

　　长公主与景睿前来，为的便是将谢玉离京时留下的那份手书上交太子，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便是，眼前这位难测谋士，居然早已得知手书内藏的滔天冤情，不由惊骇万分。而更令他们预想不到的，是萧景琰之后说出的话语：“再过几日，就是父皇的寿诞之日，我会为他举行一次仪典，召集宗室亲贵，朝廷重臣于武英殿贺寿。这封手书是谢玉地自述，而姑母你是谢玉的妻子，我想拜请姑母于寿仪当日，携此书于百官之前，代谢玉供罪自首。”
　　屏风后的云靥轻轻抬眸。
　　越是隐晦禁言，越要挑脓刺疮，将此事弄个朝堂皆知、群情激愤，才能让梁帝骑虎难下，逼他个措手不及。梁帝越是重视权威，他们越要毁他英名，他越是要流芳百世，他们越要叫真相公诸天下！
　　“这……这……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莅阳长公主面色苍白。
　　景琰道：“请姑母放心，无论到时局面如何演化，姑母地安危侄儿会一力维护，不会让您受到伤害的。”
　　莅阳公主心头余惊未消，景睿扶着她的双肩，仿佛是她的助力，也仿佛是她的软肋，她质问出口：“如果陛下一意孤行，你又将如何维护我？”
　　景琰站定，看了眼屏风，沉稳道：“侄儿既然要走这一步，自然已做了万全的安排。父皇如今不是当年的父皇，侄儿也不是当年的祁王，我要做的是洗雪冤情，不是飞蛾扑火，若无后手，岂不是有勇无谋？”
　　莅阳声音一滞，云靥也心带安慰。景琰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不是鹬蚌相争而得利的渔翁，也不再是耿直失宠的武将皇子，如今他位居东宫，锋芒毕露，脚下踩的是万里前程，手中握的是朝堂向背，背后靠的是赫赫战功，他萧景琰，还会是那个多疑老迈的梁帝能掌控的皇子吗？
　　莅阳深深望向景琰：“若我按你的话做了，于我何益？”
　　云靥眼皮一跳，未来得及动作，就听见屏风外梅长苏冷冷问道：“长公主是在问首告后的好处么？”
　　“你已然知晓当年惨案的真相，却还在问为他们洗冤于你何益？难道那些死去的冤魂对你来说没有丝毫的情谊？难道他们姿势毫不相干的路人吗？！”
　　云靥垂下眼眸，轻轻叹息。
　　既得知景琰如此坚定，仍要问出这么一句，长公主固然料到梅长苏是精明谋士，想借此为谢家儿女换取恩赦，可是在赤焰翻案之事上，哥哥已非谋士长苏之身，又岂会以利相诱、达成目的呢？
　　“金殿首告，需要莫大勇气。”清婉的女声传来，一贯男装的云氏大夫一身贵族华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她仿若漫不经心，极为轻巧又标准地向莅阳行了女子之礼，“长公主慈母忧思，人之常情。但无真心实意，只怕会适得其反。”
　　她望向景琰：“我们还是另择他人吧？”
　　莅阳怔怔地看着云靥，柳眉轻蹙，眸色沉沉：“你？”
　　云靥一笑，并不言语。景琰走近莅阳，接过谢玉手书，挡住莅阳疑惑的视线，平静道：“多谢姑母送来此书。只是我与先生还有要事相商，恕不远送了。”
　　三人目送母子二人走出正殿大门。
　　云靥突然问道：“你们说，公主会回来吗？”

　　“我去而复返，自然是思虑再三。”莅阳长公主端坐三人面前，黯然一笑，“其实想得再多又怎么样呢，我只是做不到真的袖手旁观。如果今天跨出你这东宫大门，只怕以后夜夜梦魂难安。”
　　“好，”萧景琰扬眉道，“姑母有此情义，那侄儿也可以在此向您保证，洗雪赤焰冤案之后，谢氏满门将受到恩赦，决不株连。”
　　莅阳道：“你居然知道……”
　　“姑母所思，乃人之常情，有何难察？”萧景琰淡淡道，“苏先生刚才不想说破，只是不愿将此事变成一场交易。事到如今，已是最关键的时候，凡有半点违逆真心、交换强迫得来的许诺，皆是不可控地变数。不勉强姑母，也是为了不冒意外的风险。”
　　莅阳点头道：“太子坦诚，我听着反而轻松。看来不是真心要想为亡者洗冤之人，你现在已不愿引以为援，”
　　她将目光转到梅长苏，又落在云靥身上，“既然是这样，那么二位能在此地，想必是忠心不二，深得太子信任了。”
　　梅长苏面无表情，仿若未听得此言，云靥心中一痛，知他至今仍不愿承认身份。就如同此前他与景琰在此间争吵一般，他对景琰抱有如此的厚望，清除积弊、去伪存真，去重塑一个清明坦荡的朝局，越是如此，那个阴诡的谋权利器越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君侧。赤焰洗冤不是利用的借口也绝非夺权的契机，他必须保证它的公公正正、清清白白，他也必须保证云靥和景琰的未来有一个绝对完美的开端。梅长苏是地狱归来的冤魂，面目全非、搅弄风云，适宜他的未来绝不是因可疑的身份给新的朝局蒙上灰蒙蒙的阴影。林氏的归来，唯有蓁儿，完完整整的、有迹可循的归来：林府落印家书、晋阳遗笔托孤、别庄送棺老仆、江湖威望义士、云氏宗族襄助、郡主衣冠之冢、太子命定婚约……
　　他要林仕蓁在殿堂之上、众人眼前，一个完美的回归。
　　这才是堂堂正正，天下都翘首以盼的林氏回归。
　　云靥含笑：“十三年的婚约，他怎能不信任。姨母，蓁儿如此装扮，可有几分娘亲的影子？”

　　苏宅东苑，房内药香弥漫，案几上堆满瓶罐药材，燃着的小炉上咕噜噜熬着药汁，对面的飞流捧着两腮，一眼不眨地盯着药炉，神情紧张又认真。蔺晨一袭白衣，倒入最后一味冰续草，笑得春风满面：“飞流，再过一阵子，我们就能离开这儿了。”
　　“廊州？”
　　“也许廊州，也许琅琊山，你更喜欢哪？”想到梅长苏体内多年的毒素极大的根除希望，他的语气充满笃定。
　　飞流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却几乎是下意识地：“苏哥哥。云姐姐。都好。”
　　蔺晨抬头看了他一眼。
　　云靥那个丫头嘛……
　　“是啊。只要能相聚，自然哪里都好。”蔺晨一叹，“林仕蓁有她新的使命，而这，却已不是林殊的朝堂。”
　　“地狱归来，不可久留。”蔺晨摇头晃脑地扇着药炉，“歧路相别，且送一程吧！”

作者有话说

　　地狱的赤鬼，相生的赤魂，殊途难归。
要笑着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