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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问君归期未有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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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王赵爵寿辰临近,圣上为表示对其关心,特旨包拯门生、文渊阁大学士颜查散巡按襄阳,代为送上贺礼。御前四品护卫白玉堂擢升为三品,一同随行。颜查散与白玉堂此行名为贺寿,实则是暗查襄阳王谋逆一案,白玉堂更是肩负着拿到盟书名册的密令。
颜查散一行离开汴梁,赶赴襄阳,沿途奔波暂且不提。林诗颜这边从雪影居回来,虽然一面为赐婚的事情烦恼,一面担忧着白玉堂的安危,但生活还是要继续,日子还是要过,铺子的生意还要做。这日,她又照例到城外的农庄订购食材,因为多选了些食材,耽搁了一些时间,回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林诗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要赶在天黑关闭城门前进城,不然被关在城外可就糟了。
眼见着离城门不远了,林诗颜看到有两名高大魁梧的男子拖着一人朝这边走来,被拖着的那人脑袋耷拉着,偶尔微微抬起一下,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隐隐预感来者不善,林诗颜急忙躲在一堵矮墙下,幸而光线晦暗,那两人并未看到他。那两人走到一棵树下便开始挖坑,挖好坑便将拖来的那人扔到坑内,草草埋了便离开了。
林诗颜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她方才眼见那人还没有死,竟然被这二人埋了,好狠毒!
林诗颜不忍见被埋之人如此惨死,待到那二人走远,她急忙来到树下救人。手边找不到可以使用的工具,她情急之下只好用手来挖土,幸好方才两人急于离去,并未将土质踏实,顾不得磨破了手指的疼痛,她总算将此人救出。发现他虽然昏迷但一息尚存,林诗颜稍稍松了口气。再仔细查看,发现此人并非宋人装扮,除了全身随处可见的外伤,四肢的骨骼全部被大力击打折断。林诗颜心中感慨凶手真是心狠手辣。
此时离城门关闭的时辰已经不远,再返回城中叫人已然来不及了,如若将此重伤之人丢在城外一晚是必死无疑。林诗颜只好勉力将此人背起,总算是赶在关城门前回到开封城,她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她再也背不动伤者了,只好去雇了辆马车,车夫看到此人的状况,一百个不情愿拉,林诗颜好话说尽,又加了价钱方才说动车夫把伤者送回她家中。
顾不得休息,林诗颜急忙帮伤者清洗包扎伤口,固定骨折部位,一切都处理完,她已精疲力竭,自己也是一身血污。简单换洗之后林诗颜才突然想起,此人异族装扮,又在大宋国都遇害,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自己可以救人,但此人醒来之后的事情恐怕不是自己能够处理的。权衡之下,她决定将此事禀报包大人。
包大人听林诗颜描述了事情的经过,马上命展昭和公孙先生随林诗颜一起来到她家中。展昭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当日与他在宫中比武的野利德杰,当日他对此人印象颇佳,今日见他却惨遭如此毒手,亦是心生不忍,扼腕叹息。
此时,野利德杰缓缓睁开眼睛,只是还很虚弱,看到陌生的房间有些诧异,转头环视,虽然不认得林诗颜和公孙先生,但他认得展昭,看到展昭他急欲撑起身体,却体力不支且四肢根本无法着力,动弹不得。
展昭见状急忙上前将他按住;“切莫乱动,你伤势严重,白夫人刚刚帮你处理好,还需要好生休养。”
野利德杰闻言感激地看向林诗颜,林诗颜对上他的目光,带着安抚的神情浅浅一笑,示意他不必介怀。
“那日你我交手,你功夫不弱,究竟是何人能将你伤至如此?”展昭问出了心头疑惑。
“李元昊。”野利德杰开口竟是一口流利的汉语:“正是那日我输掉了比武,回到使馆后李元昊震怒……”说到此处,他苦笑一下。
展昭心里泛起一阵滞涩,虽则宋夏两国敌对,但对野利德杰本人,他却是颇为赞赏的。当日比武野利德杰若不是为了抢下射向他的暗器,未必一定会输掉比武,没料到李元昊当真阴鸷狠毒至此,幸而瑾瑜及时将他救出,否则他岂不是因自己而命丧黄泉。
考虑到将野利德杰留在林诗颜家中甚为不妥,且李元昊一心要取他的性命,若是被他发现野利德杰藏身此处,不仅是他,连林诗颜母子都会有危险,最后展昭和公孙先生决定还是将他带回开封府。
随行的两名衙役在公孙先生的安排下正将野利德杰安置在马车上。
展昭来到林诗颜身旁,“今日若非你出手相救,他恐怕就命丧黄泉了。当时见到他这身装扮,你就没有想过他可能是敌国之人?”
林诗颜腼腆的笑了笑道:“两国交战的事情我不懂那么多,只是曾经身为一个医者,在我的心里,不管此人有过如何的善恶过往,我都一样会尽力救治。”
展昭赞同地点点头,“是啊,即便是罪大恶极之徒,应该接受的也是律法的制裁,而不是妄动私刑、草菅人命。更何况此人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今日多谢你了。”
林诗颜悄悄地抬头凝视着展昭,“你,还好么?”望着展昭略显苍白的面色,林诗颜神情中掩不住的关切和心痛。她已听说展昭为了恳求圣上收回赐婚的旨意,在大殿前的寒风中长跪了四天三夜,皇上却始终避而不见,最后强令他回开封府候旨。看样子怕是一回到府中就又开始操劳,你心里始终装着别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关心自己?
展昭对上林诗颜的目光有些闪烁,虽是时时刻刻思念牵挂着她,但当真面对的时候,又始终有些无措和情怯。尤其是又经历了赐婚一事,虽非他本意,但自己始终觉得于她有些愧疚,然而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开封府客房中。
野利德杰被展昭和公孙策带回开封府,鉴于他在比武当日的所行所举及今日的遭遇,保证对其也是甚为关心,当即便到他房中探望。
对着包拯的关心,野利德杰情绪有些激动,讲出了他心中深藏多年的秘密。原来,他本名傅德杰,并非党项人,而是生于大宋,父亲乃是当年在与西夏一役中战死疆场的宋将傅义山。傅将军战死后却被党项人将尸首悬挂于城墙上向大宋示威。傅将军的夫人亦是将门之女,闻听夫君死后还遭此凌辱,心头义愤难平,便冒险带着当时仅幼学之年的傅德杰潜入西夏,希望暗中找到傅将军的尸首带回大宋安葬,岂料却被西夏人扣押。母亲为了保全傅家骨肉,也为了有朝一日能带回夫君遗骸,忍辱负重,隐姓埋名甘为西夏野利王爷家的奴隶十余年。小小年纪的傅德杰跟随母亲在西夏历尽各种艰难,饱受党项人欺压,母亲却时时教诲他不忘自己是宋人,有朝一日要报党项人的杀父之仇,并暗中教他学文习武。
后来,母亲终于探得父亲的遗骸竟已被党项人毁去,伤心欲绝,加之日复一日繁重的劳作和恶劣的生活条件折磨,终是含恨离世。而傅德杰因天资聪颖,加之心中始终不忘的为父母报仇的信念,刻苦习武,逐渐崭露头角。偶然的一次机会,野利王爷带他参加西夏的一次比武,一举赢得“西夏第一勇士” 的称号,受到新立太子李元昊青睐,将他破例去除奴隶身份,赐姓野利,带在身边作为近身侍卫。李元昊对他颇为器重,故而此次议和亦带他来宋。
前几日的比武,傅德杰深知此番比武的意义重大,身为宋人,他不愿见疆土沦落他人之手,亦不愿公主远嫁番邦,知道这正是自己报效朝廷、为双亲报仇的机会。故而虽知以李元昊的本性决然不会放过他,还是毅然输掉比武。
了解了傅德杰的坎坷身世,包拯三人皆是唏嘘不已,为付将军夫妇的惨死惋惜,亦为傅德杰的一片赤诚动容。
因跟随李元昊身边,傅德杰也洞悉一些襄阳王与西夏勾结的秘密,此番一并讲与包拯。这些对于彻查襄阳王谋逆一案是重要的线索,包拯第二日一早便进宫禀报官家,后决定派展昭前往襄阳与颜查散会和,将这些线索告知颜查散,并协助他一同查办此案。
第二日,展昭动身前往襄阳,刚出城门便远远望见林诗颜。林诗颜亦看到了他,止住脚步静默地望着他。展昭催马走到近前,翻身下马。
鉴于二人如今的身份,展昭最终还是只能将满心的关切变成这样程式的话说出:“白兄去襄阳已有数日了,若是家中有事,尽可到开封府找公孙先生和包大人。”
“白玉堂,他可还好?你可有襄阳的消息?”提到白玉堂,林诗颜还是不免地担心。虽然来到这里,知道很多事并不像书中所写那般,但她还是怕她所知道的冲霄命殒一语成谶。
“襄阳还未有消息传回,今日我也要赶赴襄阳。夫人可有话要带给白兄?”展昭嘴上如是说着,心头却难免有些失落和酸涩,不管传闻如何,不管她是不是已经从雪影居搬出来,可他们终究还是夫妻,她心里还是挂念着他的吧。
“记得要他万万莫去冲霄楼。”林诗颜心道,只要不去冲霄楼,他便会平安吧。
“冲霄楼?”展昭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心中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道了声“告辞。”
“猫儿。”在展昭转身的瞬间,林诗颜情不自禁在心里唤了一声。
那一刹那,展昭心头一颤,如同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转回头来望着她,温润和煦的神情在眼眸间流转,唇角隐着的笑意融化了这天地间的严寒。
林诗颜有些不舍地说道:“你,要保重。我会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