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情深》冬雷夏雪

25、驸马府不慎窥私情

　　康熙三十七年七月，皇上奉太后巡幸塞外，此次预备前往科尔沁，原是邀了苏麻喇姑同行，偏巧她老人家偶感风寒，太医院院使认为不易舟车劳顿，建议静养，于是苏麻喇姑让半个族人的我随圣驾前往，好替她在老王爷坟前代敬一炷香。因没有要侍奉的主子，御前副总管太监张鸿绪便安排我在圣驾跟前听差。
　　皇旗猎猎，金戈闪闪，两万余人的巡幸队伍浩浩荡荡的绵延，天威并着皇恩随着漠上的疾风在山川草原吹散开去。算起来这是万岁爷第一次前往科尔沁，因太祖努尔哈赤定下的满蒙联姻的国策，且太宗皇太极和世祖顺治爷都娶了科尔沁旗的皇后，这番皇上带上了直郡王胤禔、诚郡王胤祉、五贝勒胤祺、七贝勒胤祐、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十三阿哥胤祥，倒有些寻祖的意味。不过，三月时已被封为贝勒的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并未随行，陪着太子一起留守京中。
　　由古北口出长城又行得五日，庞大的巡幸车队终于到了喀喇沁旗和硕端静公主的府邸——石碑河下游的驸马府。这是此次北巡的首站，前来觐见的蒙古王公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驸马府分为东西两院，虽有房屋数百间，但由于圣驾随行人员公众多，仅是留了亲贵和必要的随侍护卫住在府内，男宾们居于驸马爷噶勒藏所住的东院，女眷们居于公主所住的西院，其余兵士同那些蒙古王公们在沿河扎营。

　　是夜，皇上在驸马府设宴款待蒙古王公，阿哥们作陪。康熙爷身边有专门的宫人侍奉，我这个临时工又被打发给太后斟酒，其实太后这年龄已不怎么喝酒，大抵是象征性的抿一口，因而这份差事既轻松又枯燥。
　　漠南各旗的王爷、郡王、台吉们几乎都到齐了，就是科尔沁旗的达尔汉亲王班第也携了王妃前来喀喇沁相迎，达尔汉的王爵传至班第已第三代，第一代亲王满珠习礼正是孝庄文皇后的亲哥哥，而班第的正妃则是当朝万岁的长姐——和硕端敏公主。端敏公主原是已故简亲王济度的嫡女，被顺治帝收为养女，养在太后身侧，因而母女俩久别重逢格外激动，席未过半已将两处案几并作一处，于是长公主的伺酒丫头也跟了过来，这下我算是彻底没事了，于是向张鸿绪公公告了差，准备回去歇着。
　　出了门厅，转过回廊，刚踩上后园中的湖中石阶路，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我一个机灵险些落下水去，想要开口责怪这莽撞之人，回身却见那人是胤禟，正伸着胳膊挡着我刚才要倒下的方向。
　　“真吓着你了？”他悻悻地收了手，“我只是跟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吃的。”
　　“正要去找呢。”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递过来，打开一瞧居然是包糕点。
　　胤禟盈盈一笑。“赶紧吃点垫垫肚子，回头散了席我再给你弄些烤肉去。”
　　我望着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低低道：“不用这么麻烦……”
　　“举手之劳。”他说完提步就走，几步后又回转身来，“哪有看着朋友饿肚子的道理。”

　　回屋点了灯，看着胤禟给的糕点才感觉确实是饿极，一顿胡塞后突然就给噎住了，倒了倒茶壶，居然滴水不剩，只得摸索着去茶水房。
　　依稀记得茶水房是在内侍间边上，寻了过去却辨不出到底是哪间屋子，欲推门进去瞧，却听内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明日我便要护卫圣驾前去科尔沁了。”
　　“这一走怕是要一个多月才能得返。”一个女子轻叹，“你可会思念我？”
　　我笑笑缩了手，看来是一对即将暂别的情侣正在浓情，这间屋子想来应该不是茶水房，转身欲走又听得那个男子热切的声音传来。“自然会思念公主您，奴才恨不得日日守在您身边才好。”
　　脑海中顿时电光火石闪过。公主？这西院住的可是皇上心爱的三公主——和硕端静公主！我还沉浸在无意间窥破公主私情的骇然中，内间温情软语声却还在絮絮传来。
　　“呃～”一声清亮的打嗝声划破屋外的寂静，不知是之前被噎到打嗝还是受惊的打嗝，反映过来的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不过还是晚了，屋内穿了一声厉喝。“谁？！”
　　兹事体大，要是被发现就完了。我拔腿就往院中跑去，身后门被哗得推开，有人追了出来。院子中道路甚多，但花花草草都无法藏身，唯独一座假山看着还能隐一隐形迹，于是发足往山后方奔去，山石后方对着入院的月亮门，竟是一片开阔，只得咬牙猫上山。却不想山上已有人等着，脖颈上瞬时多了一只冰冷的手，惨白的月光打在那人森严的脸上。才认出那私情的男主角是端静公主身边那个叫额尔敦的护卫，脖上已是一紧，锁喉的窒息感瞬间传来，看来小命就要交待在今晚了。
　　忽闻脚步杂沓，额尔敦手顿了顿转头下望，我也斜眼去辨，山石下有一行人打着灯笼缓行过来，明晃晃的灯笼照着中央那人的步前，细瞧了正是端敏长公主。
　　我毫不迟疑的唤了一声长公主，脖子上一松，额尔敦一瞬便不知去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险些让我坠下山去，不及庆幸就闻山下有人呼喝。“假山上是何人？”
　　我迈着脱力的腿下了石阶，搜肠刮肚的编着夜半拦驾的合理说辞，隐约记得方才席上太后说端敏长公主未嫁前曾养于她和太皇太后膝下，心下只能抬出苏麻喇姑来顶一顶了，便上前问安道：“奴婢是苏麻喇姑跟前的晓洛，她老人家让我得空向长公主问安，适才席上人多不便，方巧在此处遇到，就想着过来请安。”
　　“赶紧起来吧。”端敏听我提到苏麻喇姑到是很高兴，亲近的虚扶我一把，“她老身体可好？”
　　“婆婆身子还算清朗，只是时常挂念着草原。”
　　“那回头你替我捎些特产回去孝敬。”端敏借着灯光打量着我，“我记得方才太后说你是康亲王家的丫头？”
　　我点头称是：“奴婢的郭罗妈妈也是科尔沁出来的，故而此次也随驾来草原看看。”
　　“咱们草原虽比不得京城繁华，不过也是极美的，过几日到了科尔沁我让人领你好好瞧瞧你郭罗妈妈住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