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情深》冬雷夏雪

22、杰书逝晓洛二进宫

　　我收拾了行李，落落大方的回了大酱坊胡同的康亲王府，四阿哥、九阿哥都提前知会过府里，因而也没闹出什么鬼魂复生的笑话。拜了郭罗玛法，他昏黄眸子在认清我时，竟是亮了亮，艰难的说了句回来就好，虽然众人不说，但我却晓得他因前头我遇灾的事病势又沉了许多。我心下歉疚，泪就落了下来。
　　康熙爷还在草原亲征，暂无被问罪之忧，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侍奉汤药，郭罗玛法一天比一天虚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甚至将我错认成娘，不过十来日的功夫竟是就这般去了，虽已早做准备，但全府仍旧陷入了一片悲悸。
　　郭罗玛法一生军功显赫，又因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故而葬礼很是盛大，太子爷奉康熙爷诏令，带着在京阿哥们都来祭拜，皇上也在回京的第一时间前来祭奠。
　　百日后，椿泰舅舅作为世子袭了亲子爵，众舅舅分家时郭罗妈妈竟出乎意料的叫了我过去，因为郭罗玛法今将京郊一处名为小黄柳的庄子给了我，那是当年为我嫡亲郭罗妈妈仿着科尔沁景物修的，此外还给我留了八万两银子作为日后出嫁的嫁妆。

　　康熙爷是在这一切都安顿妥当后才召我问话的，这时间拖得有些久，倒令人觉得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了。
　　我穿戴整齐，梳妆打扮，再次踏进了这紫禁城，已不是当年那番小太监模样。
　　果然如我所料，皇上并没有过多责罚，只是有些悲伤的对我言道：“皇兄临终前传书于朕，言此事绝非故意隐瞒，实乃巧合，望朕念其剿抚耿贼、平定闽浙之功，恕子孙之罪。尔父之死，朕闻后也斥责于太子，然朕舐犊之情与皇兄疼你之心无异，也希望你念朕难处，宽谅太子，过往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虽说皇上对太子草菅人命一事处置得我仍就不满，但此刻生杀大权操于其手，只得压下对胤礽的杀父之恨，回句“谨遵圣谕”。
　　正想着这事揭了过去，却不成想有听他言：“再将你配于胤禟，想来你也不愿了。你既与四阿哥有情，可是想让朕将你嫁于四阿哥胤禛”
　　他问的奇怪，不知这位九五之尊打的什么心思，我只好答的谨慎：“小女也不愿。”
　　“哦？”
　　“兄夺弟妻的有损皇家威严，兄弟阋墙又坏手足亲情，小女不愿四阿哥背负骂名，九阿哥遭人嬉笑。唯愿圣上准许小女常伴青灯古佛，日日为我大清、为皇上及阿哥们祈福。”
　　“是个懂事的姑娘。”他叹道，沉思了片刻又说，“修行之事也不用提，你且先进宫侍奉苏麻喇姑吧。”
　　罢了，这安排也免去选秀的麻烦，守孝期间选秀的结果也是入宫伺候哪位贵人。这苏麻喇姑前头在宫中听闻可是顶厉害的人物了，虽是宫女，但既是孝庄文皇后侍女，也是康熙爷的老师，与皇上的情感较之皇太后更甚，她素喜参佛，想来以后的住所也是清静之处，想到此处也就谢恩告退了。
　　只是我不知道，我走之后，胤禛从内室中步出，皇上见他失落，倒也有些宽慰道：“先头胤禟为她寻死觅活，你又上疏陈请甘愿为她受罪，朕原以为是个媚惑皇子的女子，如今看来确是个懂事讨喜的丫头，到是朕想差了。”
　　“皇阿玛明鉴。晓洛这些年伴在儿子身边，真心是为儿子着想，与九弟年岁相仿，亲近些也是正常，这些都怪不得她。”
　　“朕既已答应康亲王要照拂于她，她外祖母又是科尔沁部的，去陪陪苏麻倒也不错。”

　　太皇太后去世后，苏麻喇姑仍居慈宁宫，赐住于西配殿，时已八十五岁高龄，精神却是很好，是为极其慈祥的老人，听闻我是已故康亲王杰书外孙女竟是十分高兴，免了礼，让我在脚踏上坐着说话。“你的郭罗妈妈图雅可是我们科尔沁的姑娘，与孝庄文皇后的祖父与图雅的祖父还是亲兄弟咧，你额娘小的时候也时常来慈宁宫请安，如今瞧见你，就如见着你额娘般亲切。”
　　我听她提起娘，心中也一暖，由衷升起了亲近之意，进宫前的惶恐也消散了许多，一句“婆婆”就自然的喊出口，也忘了自己入宫本该为奴婢的本分。
　　苏麻喇姑却听着欢喜，又拉着我的手道，“先头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你和你额娘这般敢爱敢恨的性子原也是我们草原姑娘的血脉中流淌的本性，万岁爷的安排真真是好，你就在此安心住下，无趣了就陪我这婆子说说话，闲了读读书，孝庄文皇后常说女儿家也是要读写书才能明事理，我在这宫里的时光也是这么打发的。”
　　“祖母这是在和哪家的姑娘闲聊呢？”爽朗的话语先于身形，逆着门外的光，仅能看见来人腰间飘着的黄带子。
　　“见见十二阿哥吧。”她拍拍我的肩，又对着那人说，“这是崇安的妹子。”
　　“奴婢见过十二阿哥。”我起身恭敬的见礼。
　　“你年纪比我大，叫我胤裪就行。”他小我一岁，语气也是客气。
　　“奴婢不敢，您是龙子，该有的尊卑断不能废。”
　　他笑笑：“那便依你，只要别学崇安那小子叫我十二叔就成。”
　　这话也将我逗笑，想起崇安从前见八阿哥九阿哥的样子，那场面也确实可笑。胤裪自幼由苏麻喇姑抚养，每日晨昏定省，甚为亲近，于是胤裪便成了我日日见到的皇子。
　　苏麻喇姑的居所有一处小书房，虽没有四爷府上的书房宽大，但藏书确是不少，还有些竟是孤本，估计万岁爷将孝庄文皇后的藏书都赐予了苏麻喇姑，只是她年岁确实大了，眼花了就不常来了，只是每日会在小佛堂待上半日，诵经念佛为皇上祈福。
　　侍奉苏麻喇姑确实是件好差事，她也是侍女出生，不端架子，与过去伺候胤禛相比，简直就是没有规矩，整日也就陪着诵经、奉奉茶，跟她久了，自然也沾上了些许佛系淡然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