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忆盺》楚客人

3、别离难

　　秦与锋读大三，暑假就要专业实习了。唐忆盺一直以为他会在爸爸的餐厅进行暑期实践，但并不是。在秦与锋否定之后，唐忆盺没有再问，继续吃碗里的饭。

　　下午，在心烦意乱了两个小时以后，她给秦与锋打电话：“告诉我，你在哪里实习。”

　　电话那头的秦与锋露出得胜般的微笑，他故意没有说地点以等待唐忆盺询问的电话。因为在这段恋爱中，唐忆盺缺乏主动，这从侧面反应出她的不自信或者不在意。他需要唐忆盺认真对待他们的感情，他不是在过家家，也不是像以前谈过的那几场恋爱，他考虑过结婚和生孩子。

　　不过，他依旧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在一家公司，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唐忆盺气恼地挂断电话，并如现在所有和男朋友闹矛盾的女生一样，赌气地关了手机。半个小时过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预期中表现得那么自然。她原本打算和秦与锋谈一场以分手为目的的恋爱，她爱那个孩子，但她也知道这段感情的结局，所以不能有真心，不然到时两人都会很难堪。

　　当意识到这一点，她慌乱地打开手机。短信忽忽地跳了出来，是秦与锋发过来的：“不要生气，晚上请你吃大餐。”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唐忆盺发过去，还没等到回音就接到主编的电话：“我们总算找到一个靠谱的实习生了，特别优秀，还是你的书迷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公司看看。”

　　秦与锋去了她的公司！

　　秦与锋学的专业是计算机，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图书的热情。反而，他在计算机领域的天赋让他在数字图书时代如鱼得水。他用两年的时间掌握了图书出版的整个流程：选题、组稿、校对编辑、排版、印刷、运输、批发零售、营销……他的重点是美工编辑，因为想给唐忆盺以后的每一本新书做封面。

　　唐忆盺所在的出版公司在国内的知名度还比较高，每年都会推出新作者新作品且都很成功。开始她在里面担任某个部门的编辑，后来迫于压力辞职，成了该公司的签约作家，同时还负责几本杂志的专栏。

　　她不知道秦与锋是怎样在众多的简历中脱颖而出的，但她能感觉，秦与锋在以他自己的方式靠近她。他也许早就猜到她对这场恋爱的态度，所以才用如此直接的途径向她宣示他的存在。

　　这只是一个开始，唐忆盺相信，秦与锋的最终目的是掌控这段情感的走向。

　　“还不开心吗？”秦与锋把水果沙拉放到唐忆盺面前。因为杜家父母走亲戚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所以他们取消了外出吃大餐的计划，待在家里做饭。

　　秦与锋从背后搂住她的肩膀，亲吻她的耳垂。轻微的颤抖的回应让他大胆起来，试探性地解开衬衣的纽扣，触碰到细滑的肌肤。唐忆盺磨蹭着他的脸颊，相互缠绵之间的温度很快升高，她却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没有吃晚餐。

　　“小锋。”她开口，试图阻止这突如其来的性-爱。明明三分钟前，她还在生气。

　　“盺，我很饿，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你了，真的很饿。”

　　可是，能填补他的饥饿的并不是晚餐。

　　从很小的时候，秦与锋就察觉到自己比较喜欢成熟一些的女性，他交往过的那几个女朋友也都比他大，那大概就是唐忆盺过早参与他生活的结果。他从不以为年龄能算的上是恋爱中的障碍。

　　“小锋，你想过未来吗？”

　　灯关着，黑暗中，唐忆盺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在第一次做-爱之后，唐忆盺就要求以后的每一次都把灯关上。黑暗能掩盖她内心因为年龄而产生的自卑和惶恐，给她安全感。

　　“早就想过了，等我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我会努力工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买一套房子，距离这里远一点。”

　　秦与锋还想过生孩子，但他决定先去医院检查，如果唐忆盺的身体状况允许就要个孩子，如果不行就算了。他似乎没有考虑最大的阻碍--怎样让父母同意他们的关系。也或许在他看来，经济独立之后，那可能就不是问题。

　　实际上，秦与锋从大二开始就已经没有再向家里要生活费了，尽管现在他的家境比以前要好的多。他给同学维修电脑、装系统、去电子城买装备……这些已经足够支付他的生活消费。

　　而现在的实习，主编一直对他赞赏有加。半个月后，在其他实习生还停留在做杂活的阶段，他就已经开始参与某个小作者的新书制作。他用三个通宵的时间写出了一份计划书，从排版印刷到封面插图，包括简洁的文字说明和各种接近成稿的草图。

　　最后，主编采用了那份计划书中百分之八十的内容，并非正式提出让他大四时期继续在公司实习。

　　秦与锋自然很乐意，但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他以超出同龄人的深沉给别人一种审时度势的错觉，成功地把实习待遇和正式员工的待遇对等。

　　秦与锋不准备考研，整个大四时期都没什么课，他得以专心在公司工作。三个月后，他开始参与一些小有名气的作者的新书筹备工作。他的目标，是能够成为唐忆盺的御用设计师。他渴望以后唐忆盺的每一本新书的每一个环节，都由他操控。

　　他开始与唐忆盺有更多的接触，工作方面的。偶尔会请知情人阿A出来一起吃饭，阿A对唐忆盺说：“我从来没见小锋这么快乐过，每天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唐忆盺很欢喜，又有点悲伤。

　　在秦与锋的事业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他的情感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起因是秦与锋跟唐忆盺在超市购物时被刘希希撞见，从手拉手的亲密动作不难猜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当然，刘希希在他们背后，没有被他们发现，只在后面偷偷地跟了一小段路。

　　回家后，刘希希把那件事跟妈妈讲了。其实她自己除了开始有点惊讶以外也没什么，毕竟她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思想比较开化。不过她妈妈就不一样了，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还震惊，问东问西差点没掘地三尺。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呀？”刘希希被自己的母亲弄得有点不耐烦，“人家六十岁的老爷爷还娶了二十岁的小姑娘呢。”

　　她没有意识到，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娶一个二十岁的女人永远比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嫁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要容易。这个世界，对女人总比对男人刻薄。

　　自然而然的，秦与锋的妈妈陈晓蓉也知道了。陈晓蓉没有跟自己的儿子谈，而是直接去找唐忆盺。在咖啡厅里，她甚至没能伪装到喝完一杯茶的时间。

　　“唐忆盺，你这个狐狸精，我老公跟儿子居然都栽到你手上了！”

　　一杯热腾腾的铁观音把唐忆盺从头淋到脚。

　　更糟糕的是，这一幕被好事者拍下来传到网上。因为唐忆盺知名作家的身份，图片在大范围内以极快的速度转载。各种真相版本在网络上流传，最多的就是她做了小三破坏别人家庭被正室教训了。

　　当然，有很多书迷力挺，努力帮她澄清；也有人怀疑那是一场蓄意炒作，因为唐忆盺的某部小说要翻拍成电视剧了。

　　唐忆盺抽了电话卡、锁了门，把自己关在家里，幸好冰箱里有存货不至于让她饿死。她不敢说什么，怕越描越黑。她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现在的新闻热点层出不穷，她很快就会被淹没。

　　唐忆盺打开音乐播放器，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她听了无数首歌，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欢快的和悲伤的。耳机套得耳朵发疼，时大时小的音响旋律导致耳鸣不止，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失聪了，但她没想过停下来，就一直听着。

　　她没有去联系任何人，包括秦与锋，也不想任何人联系到她，因此对永不停息的门铃声置若罔闻。饿了就随便吃点，渴了就喝白开水，像个有意识没胆识的游魂。并非她刻意逃避，只是不知道怎样为自己开脱，如果披露真相，她同样会被人指责，还会连累秦与锋，所以何必沉默。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无辜的孩子，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的人。这次事情过后，他的爸爸应该会告诉他一些往事，不知那时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吃了一只苍蝇。

　　第八天半夜，她准备出门采购一些粮食以继续自己的窝宅计划。打开门，她看见坐在地上的秦与锋。他很憔悴，胡子拉碴的，仿佛这几天被口诛笔伐的人是他。

　　“我是来跟你说分手的。”他抬起头，微肿的双眼泛着吓人的血丝。

　　唐忆盺想吻一吻他，就像以前他英语不及格躲到她家里她安慰他一样，可是她忍住了，笑了笑，说：“好，我答应你。”

　　秦与锋知道唐忆盺和自己父亲很早就认识，但他没料到唐忆盺会是父亲的初恋女友。也不算是初恋，因为两人根本没再一起过。

　　秦军喜欢唐忆盺，中考结束后向她表白，可并没有下文。中考后，唐忆盺读高中、读大学。很久以后，当他们重新开始联系时，她才知道他做了厨师。

　　杜军和女友陈晓蓉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是秦与锋。那表明在唐忆盺恢复单身后，他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但并不代表他不爱她了。

　　唐忆盺三十岁那年，因为一本书意外走红，然后陆陆续续地拿到几个与文学有关的奖项，一路高涨成为国内知名作家。恰巧秦军两年前盘下的小餐馆扩张需要资金，唐忆盺就借了一部分钱给他，成为吉司利西餐厅的合伙人。

　　此后，因为餐厅合作的关系，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密切起来，在同一个小区买了房子，唐忆盺也开始担任秦与锋的启蒙老师。陈晓蓉知道唐忆盺的身份，在年轻的时候她还从自己丈夫的手机上删过唐忆盺的电话号码。

　　十年间，唐忆盺利用自己影响力为餐厅宣传，还在餐厅里办过两场签售会。而秦军利用自己做厨师时的人脉打点，相继开了另外三家连锁餐厅。

　　一切本来应该很好的，如果杜与锋没有爱上唐忆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