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太医》白泽夜雪

6、螳螂捕蝉（六）

　　清绮殿中。

　　苏韵漪愁眉不展，忧心忡忡，想起早上在坤和宫中的一幕幕，这皇宫里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过呢？她抬眼看了看四周，清绮殿的陈设奢侈华美，这些东西，都是在家里时想都不敢想的，要说如今在物质上同从前是天壤之别，但可惜心里却半点也比不上从前快乐。

　　她的贴身宫女青鸢从门外进来，见到她这个样子，忙道：“主子如今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各宫的娘娘们要针对主子是难免的事情，主子可不用往心里去，要快些振作起来，不为别的，也得为了您肚子里的小皇子打算啊！”

　　孩子？苏韵漪心里一动，果然眼睛里的光活泛了一些，是啊，她现在怀着一个孩子呢！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见状青鸢心里松了口气，要说她现在的主子柔贵人，真是个顶好的主子，脾气一等一的好，从来轻声细语，一次也没有像别宫的娘娘一样动辄拿伺候的人出气，虽然娘家弱了点，但是貌美受宠，如今又怀了龙胎，前途无限，跟着清绮殿上下都是有光的，尤其是她。

　　想到这里，青鸢又加把劲道：“将来等咱们小皇子出生了，主子就有依靠了。”

　　苏韵漪将手覆上平坦的肚子，“你怎么知道就是个小皇子呢？说不定是个小公主呢？”

　　“小皇子，一定是个小皇子！”青鸢赶紧道：“主子进宫的日子浅，不知道这宫里啊一直有个说法，说怀孕的时候保持心情愉快就能生皇子，要是伤春悲秋的多了，就得生公主了！所以主子一定要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苏韵漪被青鸢的话逗笑，点了点青鸢的鼻子，道：“这样的话你也信。”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是皇子还是公主，并不重要，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反正我一定会很爱这个孩子的。我要的不多，只希望宫中能一直有我的一席之地，让我和孩子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怎么可能没有区别？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差距很大好不好？青鸢在心里腹诽，但看柔贵人难得皇上没来时也有笑脸，只含糊道：“主子高兴点就好。”

　　“青鸢，你知道为什么娴妃娘娘这样针对我么？”苏韵漪道：“我自问进宫以来，步步小心，谁都不去得罪，更何况是玉和宫娴妃，躲她都来不及。她这样针对我，仅仅是因为我多得了皇上一点眷顾么？”

　　“哎呀，我的主子，皇上的眷顾还不够让各宫娘娘争得头破血流啊！”青鸢说着顿了顿，似乎忽然想到什么，不知道该不该说，有点结结巴巴，“那个，奴婢还听说……听说……”

　　“你还听说过什么？尽管大胆说吧。”

　　“是，奴婢听说娴妃娘娘不满意主子住在清绮殿，因为当年清绮殿是她刚进宫时住过的地方，后来她搬去玉和宫后，清绮殿就一直空着，直到主子进宫。”青鸢观察到柔贵人的脸色暗沉下去，忙改口，“不过这种说法也做不得真，总不能因为房子是娴妃住过的别人就不能住了吧？娴妃娘娘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奴婢看啊她就是气不过主子的肚子这么争气吧，她入宫多年从来没怀上过，后宫谁有了都是她的眼中钉……”

　　“啊！啊！！”不等青鸢说完，忽然苏韵漪俯下身，捂着肚子脸上的血色也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这样子吓坏了青鸢，一叠声叫道：“主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奴婢啊！”

　　“快！肚子疼，快去！传，传太医！”苏韵漪说话已经艰难，早有小太监飞跑出去直奔太医院，好在还没到太医院，半道上就碰到许及太医，医女提着药箱跟着，正向清绮殿的方向走来，小太监和见着了救星差不多。

　　许及一听柔贵人肚子痛，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别看他年纪大动作倒不迟缓，很快赶到了清绮殿。一见柔贵人的脸色，二话不说先施针镇痛，青鸢忙在柔贵人的手腕上搭了一方丝绢，请许及把脉。

　　片刻后，许及收回手，心中有数了。

　　“许太医，龙胎……没事吧？”苏韵漪虚弱的问。

　　“贵人放心，龙胎没有事。”许及站起来，拱手答道，“但是贵人体弱，龙胎不稳，还要多多小心，贵人要注意不要久站，不要穿束腰过紧，不要心情太过抑郁，忧思伤体，这些都对龙胎不好。”

　　许及还说了一串，柔贵人主仆用心的记下，青鸢道：“怎么样，奴婢就说主子该宽心些吧？”

　　苏韵漪微微笑了笑，“许太医，还有些什么要注意的么？”

　　“臣会把贵人在饮食和服用补品上需要注意的，都写下来。另外臣建议贵人不妨向皇后娘娘告个假，这几天暂时不去请安，好好休养。”

　　“早上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恐怕不太好。”

　　许及摇头，不认同道：“皇后娘娘很仁慈的，据臣所知，以往有妃嫔怀孕娘娘都会多加体恤，身子沉重的妃嫔皇后娘娘还会主动免去请安，所以臣以为贵人不用顾虑太多，对贵人现在而言，最要紧的就是快点让龙胎坐稳。”

　　闻言苏韵漪展颜，“许太医说的是，那就照这样办。”

　　知道柔贵人听进去了，许及不再多话，退到一边的小桌旁，写了些有益安胎的食物和药方。苏韵漪给青鸢递了个眼色，青鸢会意，等许及放下笔，青鸢就递上去一大封红包，如今苏韵漪得的赏赐多，不像初时那样拮据，她也渐渐学会有的人是应该用金钱去笼络的。

　　不过许及要是收下红包，那就不是许及了，许及推开青鸢的手，一本正经的向苏韵漪施礼道：“臣负责贵人和龙胎的健康安稳，是臣的职责，臣已经领过朝廷的俸禄，怎可以再接受额外的赏赐？请贵人收回。”

　　苏韵漪脸色不变，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以后就麻烦许太医了，青鸢，送送许太医。”

　　“是。许太医，请。”

　　不一会儿，青鸢返回了，嘴里直感叹，“这许太医还真是名不虚传啊！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倔老头，你说你就算是不收也可以说的软和点吧？难怪这么多年了还没混成太医令，一直都在从七品太医的位子上打转。”

　　苏韵漪神色恬淡，“正是许太医这样的为人，才让人放心呢。”

　　“这倒也是。”青鸢歪着头想了想，“要说医术，许太医也很不错，只不过可能不及林太医，林太医可是林院判的独生子，可惜林太医的腿摔伤了，其实呀，奴婢还是希望等林太医的腿伤好了，他能继续负责咱们清绮殿。”

　　苏韵漪听她说的有趣，打趣道：“果然生个好皮相就是占优势，看你说起林太医的那个样子，既然这样，等过几年你大了要放出宫去时，主子去给你讨个恩典，把你放到林府去如何？”

　　别说，宫里还真有这样的先例，体面的宫女出宫被指给官员的，虽然只能为妾，但如果主子得势，官员的妻室也不敢小看了她，算是宫女的一条好出路。

　　青鸢闹了一个大红脸，“主子说这话好没意思，奴婢家里都没人了，还出什么宫？只要主子不赶人，奴婢就一直在宫里伺候您！”说完赌气扭身做事去了。

　　苏韵漪本来看着青鸢笑，但是等看到青鸢将从皇后那里得到的月影烟纱收进柜子时，她又笑不出来了。皇后娘娘说要看她穿这料子的样子，可是如果她真敢穿这料子出门……苏韵漪咬了咬嘴唇，希望皇后贵人多忘，不要再提这个料子的事。

　　她抚摸着肚子，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力气，这个孩子还没见过她的面，但是已经给了她许多勇气和安慰。我要振作，为了孩子，苏韵漪在心中默默的念到，孩子啊，娘亲盼着你快点来到这个世上。

　　等你出生了，也许，宫里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