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太医》白泽夜雪

5、螳螂捕蝉（五）

　　苏韵漪局促的低下头，小心翼翼，“臣妾给娴妃——”

　　“行了，刚才不是已经请过安了？”娴妃不耐烦的把手一挥打断苏韵漪，苏韵漪尴尬的僵在那里，娴妃上下打量了苏韵漪番，冷笑，“啧啧，柔贵人现在好像身上乡土味儿，不像刚进宫时那么浓了！”

　　顿时周围响起了阵阵嘲笑声。

　　皇后低垂着眼品着香茶，颖妃表情很平淡，默默看着苏韵漪，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除了这两位之外，其他在场的妃嫔几乎没有没笑的，甚至一些宫女，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她们各自的主子的默许，笑容比主子们不雅多了。

　　苏韵漪涨红了脸，连眼睛都有点红了。

　　她是边疆小县一个八品县巡盐使的女儿，美貌的名气远扬，父亲的上级像献宝一样将她献了上来。她刚来时说话还是家乡方言的口音，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为了口音被几个嫔位的女人拦着讽刺的场面。

　　此时娴妃的话，她心眼再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苏韵漪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大概将掌心刺破了，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她定定神，轻轻道：“臣妾多谢娴妃娘娘的教诲。”

　　“本宫可不敢当，在本宫看来你现在乡土味儿轻了，可不是本宫的功劳。”见好就收从来不是娴妃的风格，娴妃喜欢穷追猛打，“你这身衣服料子真不错，估计给我的猫儿套上也能像回事儿！”

　　芳嫔站在娴妃身后，陪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柔贵人妹妹身上那料子叫月影烟纱，是百越国送来的贡品，一共只有两匹，刚才皇后娘娘把手里的一匹也赐给柔贵人妹妹了，让我们这些姐妹好生羡慕啊！”

　　“嗯，怪不得呢，不过你们也不用羡慕，柔贵人如今怀着龙种，金贵点，穿点好衣服上上档次也是应该的，要不然万一龙嗣生下来有乡土味儿，罪过可就大了。”

　　芳嫔撇撇嘴。

　　“好了，柔贵人也站了这么久了，让她坐下吧，有身子的人，要多注意。”皇后听到这里，放下茶杯，发话了。

　　皇后不得宠，吃斋念佛不管事，但她始终还是皇后，何况她是用龙种说事，娴妃一笑，收声。

　　苏韵漪悄悄松了口气，“谢皇后娘娘。”

　　皇后点点头，贤德的道：“宫里有好几年没有妃嫔怀孕了，本宫常常在佛前祈祷，希望姐妹们能多为皇上开枝散叶，终于柔贵人有孕，这是大喜事，感谢老天保佑。”

　　娴妃听着皇后的话，心里就快乐出朵花来。冷眼看柔贵人纤细的腰腹部平坦，这些人想的大概都是日子尚浅还未显怀吧？只有自己知道真相的感觉，还真是妙！

　　“对了，说到柔贵人的龙胎，本宫昨天听说负责照顾你的林太医受伤了？”

　　“回禀皇后，林太医不小心摔伤了。”苏韵漪有点难过，林清岚虽然年轻，但是医术高超又有责任心，她都看在眼里，且礼仪上一点不错，和他打交道很愉快，尤其是和昨天接替他的那位太医相比……

　　“可怜见的。”要是别的太医，别说伤了，就是死了也难得皇后的过问，只是林清岚不同他人，作为林岐的独生子，他受伤的消息传开后，太后立刻就遣人送去了一些药材，皇后自然也派兰玉送了些。

　　“哎！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娴妃接过话，“林太医就是在我的玉和宫门前，一不留神踩空了从石阶上摔下去的。”

　　“那他的腿没事吧？本宫听回报说断了？”

　　“当时臣妾去看了他一眼，应该是断了，一脸的血好不吓人。”娴妃唏嘘道：“不过林太医的父亲林院判乃是皇上称赞过的，天下杏林第一人，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的。”

　　“但愿如此。”皇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丢开林清岚的闲话，“太医院派了谁去照顾柔贵人？”

　　“伍存思伍太医昨天下午替林太医给柔贵人请了平安脉。”娴妃笑靥如花看着对面的颖妃，“事情因为凑巧，本宫比妹妹早知道一步，也是心急，没来的及和妹妹通个气，就直接派了伍太医过去。”

　　“姐姐客气了，姐姐也是担心柔贵人，伍太医医术不错，相信有他照顾柔贵人，是没有问题的。”

　　“妹妹和本宫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呢，既然是指派给柔贵人照顾龙胎的太医，非同小可，本宫想还是问问柔贵人自己的意思比较好。”

　　颖妃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事可以问柔贵人的意见也可以不问，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只要保证她那里有太医看着龙胎不出岔子就可以了。如果问了，便是她们上位掌权的妃子体恤她给她恩典，可是，娴妃会对柔贵人这么好？

　　这边颖妃不动声色的揣摩娴妃的用意，那边娴妃用难得的好颜色面对苏韵漪，“柔贵人，今早太医院那边报上来，除了伍太医之外，还有宗德纳罕与许及两位太医也可以安排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那就继续让伍太医负责你了。”

　　娴妃的话成功挑起一片嫉妒，先有皇后赏赐名贵珍稀的衣料，后有娴妃让柔贵人自己选择太医，这都唱的是哪出啊？皇后一向比较宽和倒还正常，娴妃不是最针对柔贵人的么？

　　唯有颖妃大概明白了娴妃的意图，暗想，柔贵人一定会选择许及的。

　　宗德纳罕是个异族，治病的手段诡异，听说还给人放血什么的，还把一些有毒的或者挺恶心的虫子，也不知道晒一晒或者烤一烤，生的就往药里和，他配的药大都有股很重的腥味，服用他配的药那真是要莫大勇气，别说后宫的女子很难接受他的医术，就是太医院里其他的太医们也大都不赞同，因此他闲的很，不是疑难杂症会诊谁会想起来劳动他？

　　至于伍存思，颖妃有种直觉，娴妃有把握柔贵人一定很不愿意伍存思继续负责自己，否则娴妃在让她选岂不是多此一举？

　　苏韵漪下意识的摸了摸她平坦的肚子，现在还感觉不到里面的小生命的存在，但他已经在精神上给了她很大的支撑。

　　昨天来的伍太医，医术怎样她不知道，但是态度高傲，无比的轻慢她，苏韵漪再好性儿心里也有些恼，的确，她不是出身公侯豪门，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进了皇宫后满目所见都是高人一等的嘴脸！

　　离家之前娘告诉她，男人只是迷恋女人的美色，不会真正爱一个女人，最多只是宠，尤其是一国之君，更是没有感情的。你没有家族势力，如果招了皇上的不喜就会被踩到泥里，而且即使有了皇上的喜欢也不可以和背景强硬的宫妃叫板，有暂时不能解决的事，你要学会忍耐，要乖巧。你要让皇上在你面前永远只觉得愉快轻松，没有一点其他地方才会有的争风吃醋，使气撒泼。

　　她不傻，她知道伍太医是有依仗的，所以她没有发作伍太医，她忍下气。

　　今天被娴妃当众讽刺，左一句乡土味，右一句乡土味，娴妃的样子和伍存思的样子重叠，她忽然觉得忍真是不好受的滋味。

　　早上来给皇后请安之前，听见清绮殿几个小宫女嚼舌根，果然不出她所料，伍太医是听命娴妃的，以后怎么可能好好照顾她的胎？那些小宫女都说刘总管是个好人，要是刘总管的同乡许太医来负责照顾自己，这个孩子一定安全的多。

　　对啊！她们说的很对。肚子里的小生命给了苏韵漪勇气，既然娴妃问她，她抬起头，第一次正视娴妃的眼睛，“娘娘，臣妾真的可以选择由哪位太医负责臣妾么？”

　　“当然，本宫没闲工夫开玩笑。”娴妃忍着兴奋。

　　“那么臣妾希望可以由许太医接替林太医，还请娘娘恩准！”

　　“嗯，既然柔贵人觉得许太医更好，那么——本宫没有意见。”娴妃笑着转向皇后和颖妃，“皇后娘娘和颖妃妹妹以为呢？”

　　“既然之前都说了让柔贵人自己选，她选了，那就许太医吧！”皇后对柔贵人选择许及并不意外，状似无意的加了一句，“凡事都多照顾着柔贵人一些，要是柔贵人的龙胎有误，本宫第一个不放过损害皇嗣的人！”

　　娴妃笑意加深，“这是自然的，臣妾也指望着柔贵人能给皇上添一个小皇子呢！”

　　颖妃暗暗给她的宫女咏荷递了个眼色。

　　“好了，各位妹妹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那就散了吧。”皇后发了话，众美人纷纷行礼，依次退出。

　　娴妃走在最前面，高傲的昂着头，只斜瞥了苏韵漪一眼，目光中全是冷冷的敌视。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娴妃的眼神，刚刚还气不过柔贵人的她们，心里舒服了点，宫中的日子太无聊，看来啊，好戏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