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腮雪》金小山

4、往事如昨

　　深夜，宫内。
　　“娘娘，我们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能回来，安排在南阳王妃身边的那个眼线也没了联络，南阳王只怕已经有所察觉。”宋决站在椹顷宫内，朝一位着华服施淡妆的深宫女子说道，态度毕恭毕敬，因为他知道他效命的是当朝后宫独当一面的贤贵妃，喑于揣度算计，又是国内藩王之首的周平王之女，这金梁的半边天都得看她的脸色，她也自然要巩固自己的势力，拔除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
　　“所以说，这次住进南阳府的那两个孩子里果然有一个是沈望萝的孩子。”贤贵妃慢慢踱步走着，“明天凌彻应该会进宫，你趁早去打探一下，若是那孩子没死，就另寻他计。”
　　“是。”宋决说完便退下了，他走的是皇宫的侧门，并没有人察觉。
　　宋决走后，贤贵妃一个人走向床后的密门，轻轻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门内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装满瓶瓶罐罐的柜子，但也早已蒙上了灰尘，她走了过去，掸了掸桌上的灰，便坐了下来，眼前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当时年少，自己不善交际，却认识了开朗大方的望萝，两人年纪相仿又都对花料感兴趣，很是投缘，两人怕宫里规矩太多，不方便研究花料，就在自己屋里的小隔间里偷偷进行，也时常在这小空间里彻夜长谈，谈自己的命运，谈对未来的向往，而她印象最深刻的那天，也是茶花开得最美的一天。
　　“望萝，这是我今天在后花园偷偷摘得山茶花，你看看能不能用这种花兑点玉兰栀子之类的，说不定很好闻呢。”她兴冲冲的走进屋内，另一个有着绝美面容的女子接过她手里的花闻了闻：“那我回头试试看，咱们金梁花料的希望可就在你身上了呢。”“你又取笑我！”“哈哈……”两人嬉笑着追逐起来，可还没有来得及把花送到密室里研磨，望萝的侍女就急忙走了进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受伤了，我们快点回去吧。”望萝一听急忙放下手里的花，与自己道别后匆匆离开了，没想到这竟是大家的最后一面，当天，自己的哥哥就来到宫里，说沈中书意图上书皇上要削藩，而自己的父亲首当其冲。“难道望萝的父亲受伤是因为……”“小妹，当今皇帝有多狠戾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不残忍，只怕爹爹以后连命都不保了，我们只不过让沈集受了点皮外伤警告警告。”“你们要我做什么？”哥哥凑近了说：“想办法让沈集唯一的孩子沈望萝嫁到南靖去，那个小国完全在我们的手下苟延残喘，这沈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也定不敢提削藩之事。”也是从那天起，自己也完完全全没了后路。
　　如今，她被胭脂掩盖的脸不禁微微苦笑：“望萝，如果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会很失望吗？若是知道我虽身不由己，却依旧要置你的孩子于死地，恐怕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吧。就当你当年的伙伴也随那场战役死了吧。”困倦袭来，她轻轻靠在桌边睡了过去，睫毛轻颤。若是问这叱咤风云的贤贵妃可有什么后悔的事，她定然说没有，她不后悔的自己害了多少人，算计了多少亲友，她只对当年那个纯真善良忠于研究花料的自己觉得有些遗憾。

　　香雪一个人想了很久，她现在完全没有了方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一切，可若是真的，复国自然义不容辞，突然想起南阳王走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侍女，那个侍女！香雪立刻起身朝门外走去，刚出门，赵意便迎面而来：“王爷吩咐，若是小姐决定离开，马车已经备好在后门，若是决定完成王爷让你做的事，就跟我走。”香雪没有犹豫，直接说：“带路吧。”
　　香雪随他走到了关押那个侍女的房里，她被绑在了柱子上，身上受了点伤，见来人是香雪不禁冷笑了一声：“我猜的果然没错，真正的南靖公主是你！”香雪径直走到了她身边，说“那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吧。”侍女笑了笑：“我一点也不惊讶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毕竟我怎么可能是南阳王这么精明的人的对手。”香雪此刻已经对自己的身份信了七八分了，但还有一点想要确认，南阳王究竟为什么要帮自己。“这金梁多少人对南阳王钦佩不已，而你却要背道而驰，这难道不是飞蛾扑火吗？”“飞蛾扑火？我们这种人还需要为自己解释什么吗？你们这些所谓的做大事的人成事败事不都是建立在万千蝼蚁的性命之上吗。天下人敬仰南阳王是因为这金梁大半个的天下是南阳王打来的，却不知道如今他要亲手毁了它，可笑的究竟是谁。就算是当今圣上坐享其成，他也只不过失去了个江山而已。功成名就却依旧贪心，这样的人只怕也不会有所作为。”香雪不再做声，两人沉默许久后，侍女见她已陷入沉思，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香雪这才说道：“南阳王失去的可不止是他打来的这个江山。”侍女不屑的一笑：“你是指你母亲吧，当年若不是圣上准了他俩的婚事，南阳王能放心前往边境守卫？圣上本就已打算把你母亲嫁到南靖，南阳王不离开，他怎么施行得了？等南阳王回来，沈望萝早已为他人妇，他恐怕是气得不轻，沈望萝没能等到他，恐怕也早就心灰意冷了。”原本只是在隔间里见到那幅画后香雪自己的猜测，没想到轻轻一试探果真如此，当年，南阳王爱着自己的母亲，时至今日，虽时过境迁，故人不再，却依旧如此，他不怕天下人辜负自己，只怕自己辜负了望萝，他可以被世人误会，却绝不愿望萝含恨离去。
　　香雪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冷淡的说：“皇帝做出这种事情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南阳王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香雪终究是忍不住了，“他不懂？他不懂会内心隐忍煎熬至今？你总以你这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以为深表大义，却是愚昧无知之极，你跟错了主，只能说你和你的主子一样，终将只有阶下囚的下场。”“那你还不动手？”
　　香雪抬起佩刀，割断了她的绳子：“我今日本就不是来杀你的，你走吧。”侍女虽然难以置信，但生怕香雪反悔，立刻朝门外跑去，可门刚打开，身后一道刀光闪过，一把匕首已深深嵌入她的后背，她倒了下去，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香雪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说道：“是你自己说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过是让你切身体会一下，我唯一遗憾的是，你看不到我复国后的样子了。”说完便狠狠的拔出那把匕首，然后冷眼看着地上的人死去，冲进来的赵意只叹服于这位亡国公主的果断，却没有看到香雪苍白的脸和身后微微颤抖的手。香雪知道，自己要开始走上复国这条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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