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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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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先生再看看。”年近半百的男子双拳合握，伟岸的腰身微微下弯。英挺眉眼之间沉下一片阴影，丝丝连入鬓边微白的发丝。
身着青衣的药师站起身，轻轻合上药箱。
“非是小人不尽我力，公子天生骨骼细弱，虽不影响生计，但练武怕是不可。”药师微微颔首。
男子蓦然抬起微低的头。再开口，声音竟是冷冷地沉了下去，“若非要练武不可之时呢？”
药师轻捻胡须，波澜不惊，“只需搭上公子身力寿命便可。”
最后一根支撑的骨骼碎裂。男子顿了几许，声如长叹，“管家。”
“是。”身后一直站在雕花屏风阴影之下的仆人应声作揖。
“奉送谢银，送先生出府。”
“小人明白。”管家的年纪比他的主人还要大上十余，已显出苍老。他对药师做了个“请”的姿势。
药师随同管家跨出屋子。男子微微仰头，仿佛在用眼睛抓住空气中什么正在溜走的东西。
我一心一意盼望着的啊……
走到床边，不过五岁的孩子睡得正熟。似乎还在做美梦，幼嫩的唇角正微微翘起。
男子轻轻俯下身去，将被子往孩子身上拉了拉。
还有什么美梦可做呢？
“老爷。”婢女的声音低怯地在身后传来。
“何事？”男子不转头，专心地打量着儿子幼俊的眉眼。
“师傅等得急了，想见老爷。”
仿佛被孩子脸上什么耀眼的东西晃痛了眼睛，男子正要去抚摸孩子额头的手蓦然缩回，眼睛眯了眯。
“走。”
似乎要下雨，入夜的风带着冰冷的潮润。男子追赶什么一般脚步很快，婢女迈着小脚辛苦地紧跟在后。
她一直努力听记着老爷梦魇似的低语，“睡前给我看清楚少爷的房间关好门了没有，暖香也要弄好。少爷身子弱，着个凉又是一遍折腾。夜里嘱咐几个警醒的人，随时听着少爷的动静，看着吩咐。”
“是是是……”婢女微弱的应答声悉数淹没在几不沾地的脚步声里。
“哎，到底做什么去了，耽误这许久。”前厅灯光暖灿。已有些年纪但体魄不凡的武师从椅子中站起身来，边向着男子的方向伸手探向内袋，要拿出什么东西。
“不必了。”男子摆摆手。脸上的阴云仿佛拉引着天上的雷雨。
武师的手顿下，“怎么了？”
“我的儿子，不请武师。”
大家礼节是个什么东西。男子仿佛在嘲弄自己，径直端起摆给武师的茶盅，大口饮下。
挖空一切的干渴。
武师拧起眉头，不解又着恼，“这要给我个理由。孟州施家世代习武，每个幼子都要从小请武师苦习，已是孟州城内美谈。到小公子这里忽然打破，须要有个说法才是。”
“没有说法，我孩子身弱，你也知道，这就是理由。”
“正因身弱，才要习武强身。不然小公子成人之后花拳绣腿，没有真功夫，岂不惹人耻笑？”武师心急，还是掏出了怀中之物，有些气急地拍在男子手边。
看着那张世代不变的拜师公文，男子笑咳了一声。声音紧紧地噎在喉咙里，病喘一般发出声音。
他单手捂住眉眼，着魇似地低笑着。
“施云龙！”武师真正着恼，“好歹不济我父亲也是你的武师，你这等怪言怪行轻视于我！别再胡闹，快议定了拜师之事。”
“哪个跟你胡闹？”施云龙猛地拉下手掌，瞳仁暗红，“不请就是不请！我施家孟州首家，还怕我的恩儿以后没有饭吃不成！便是花拳绣腿也就够了...够了！”
武师觉出眼前男子的一丝癫狂。施家之主，非是俗人，竟出了这种顽痴的模样。
练武正需如我这样略显暴严的武师才算正经，既然你要的是“花拳绣腿”...
“你真是个好父亲。”武师慢慢拿起纸文，移到桌烛之上。
施云龙看着纸张融入烛火，烛光发出回光返照般的一瞬光亮。
“哪里。”他嗫嚅了一下嘴唇。
武师甩手踏出厅堂之外时，仿佛要压得崩裂的暗空终于发出一声沉沉的雷吼。冷风刮得更猛，前庭的花树沙沙地颤抖着。
“只需搭上公子身力寿命便可。”
若要练武时，只需毁了人便可。
“……算了……”施云龙靠在红漆椅子的背上，合上眼睛。
烛光颤跃着。
大雨倾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