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相亲恭喜 ...
-
刘俊见两人气氛不对，连忙打哈哈。
安邻径在李翔办公的位置坐下，慢悠悠地把手套脱下又戴好，戴上又脱下，反复数次，间或撇一眼李翔，只见他得意的笑着，脸上的肉把眼睛挤得只剩一条缝。
人事去留只有单位党委会才能做决定，就算姚主任同意他上，顶多是锦上添花，眼前这得瑟货好歹吃了乡政府3年的干饭，会傻到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她不明白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眼下人事变动在际，各部门人员的去留形势不明朗，犯这节骨眼儿上，自己犯不着出头得罪人。
于是她强压住郁闷的情绪，随便闲扯了几句便借回办公室离开了。
她强装镇定，然而丝丝不安的情绪依然从飘忽的眼神中泄露，被刘俊抓住了蛛丝马迹。刘俊不由的感叹，这李翔恐怕是成天埋在文件堆里憋傻了，哪有这样直接地让谢安林挪地儿的？还敲锣打鼓地瞎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姚主任同意他调到民政办了，这滩浑水自己还是别趟了。
此时民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姚主任点上了第5支烟，用焦黄的手指夹住了，凑在唇上深深吸了一口，虚着眼盯着办公桌上的审批表，不知在想什么。
门突然开了，一股寒风灌进来，冷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头见到安邻慢慢地走进来，眼眶微红。
他嘴里含着香烟，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伸手顺了支签字笔递到安邻面前，下巴点了点办公桌：“这是下星期要上报的贫困户危房改建审批表，就等你一个人签字了。”
安邻二话不说接过笔，抿紧嘴唇仔细地婶读，那调查人一栏确实只差自己的签名了，上面的3个笔迹是村干部们和姚主任的。
一旦在这张纸上签上名字，作为经办人，安邻将要终身对这份审批表内容的真实性负行政责任。
姚主任见那边迟迟落不下，眼睛撇着猩红的烟头，慢慢地说：“调查那天你不是因为去医院请假了吗，为了不耽误上报，我和村里的干部一起去入户调查的，申请对象确实是困难户，符合县里的政策。”
10月9日，她的确请假了。
安邻抿紧的嘴唇一松，放下笔：“刚想起来有封县里的紧急邮件在党政办没收，我先去收了，回来签字。”
转身出门，她有些不敢看姚主任的眼睛。
这算断了在这儿待下去的后路了吧？
以前对贫困户的调查，姚主任为了避嫌，从不独自前往，碰到申请户难缠的，还会叮嘱安邻录音，这次却一反常态。内心像被架在蜡烛上煎烤，焦灼感隐隐约约地传来。
还不到同姚主任硬碰硬的程度。这个圈子里，谁不是努力地攀人情混脸熟，隔着肚皮打官司，而一上来就撕破脸皮无疑是最稚拙的手段，简单得天真，洒脱得粗暴，不到最后一般人不会用这招。
再让签字的时候，找理由推吧，拖不下去了再想办法，安邻想，哪怕姚主任给小鞋穿，这种事实模糊的审批表，不能不清不楚地签上名字。
“唉，真头痛啊！”，安邻使劲地揉着脸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管一星期之后人事变动结果如何，接下来７天都要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应付姚主任了。
民政办外有一棵歪脖子黄桷兰树，黑灰色的枝桠挂着几片枯叶，斜斜地刺入天空。这棵树在夏季会开满米白色的花，清香四溢，可惜现在还是草枯树寂的冬季。
党政办自然没有什么紧急邮件，安邻拉紧领口走向小会议室。接近下班时间，那里没什么人，适合静静地待着。
“吱——”，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推开，角落里的一个人扭过头。
安邻没料到有人，睁着圆圆的眼睛愣了。
曾乡长正坐在前排抽烟，听见大门响动，转过头遍看到安邻的睁着圆眼睛，鼓着包子脸杵在门口。他摁灭了烟头，大声地说：“小安啊，风这么大杵在门口干什么？进来，我刚好有件事要问你。”
清沙乡的乡长只有冯乡长一位，其余4名副乡长在称呼上去了“副”字。
这位曾乡长是企业办思静的直属上司，由县里下派到乡里工作，30出头便担任领导职位，算得上青年得志。
安邻疑惑地走到后面椅子上坐下。曾乡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
心里一紧，安邻决定待会儿百度老黄历，看看今天是否不宜思考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年底大家都很忙啊，领导你却在这里浪费时间真的好吗？
“曾乡有烦心事么？”
面前这位右手撑住额头，摆出思考者的姿势，眼光从手掌间透过来：“小安哪，昨晚你看没看‘非诚勿扰’？”
一阵幽怨的意味扑面而来。。
安邻顿时觉得椅子上长了刺，蹭来蹭去坐不踏实。
还有，自己不姓安呀。
“昨晚在准备下乡要用的东西，收拾完再看的时候已经快结束了”她耸耸肩。
“民政办的零碎就是多。”曾乡顿了顿：“昨晚看了‘非诚勿扰’后，我一直伤心到现在，今天中午只吃了3碗饭。”
安邻身体里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你喜欢的女嘉宾被挑走啦？”，心里补了一句“是胸很大那个吗？”
“里面有一个男嘉宾是副乡长……”
“我知道知道，中午在食堂听见同事们都在议论，那个副乡长中意的女嘉宾认为副乡长的标配是衬衣套背心再套一件西装。”
曾乡点点头：“那光头主持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地问：‘你们是不是天凉了就加一件背心，再冷再加一件？’。”曾主任抬起头，眼神里包含着沧桑：
“安邻！你说我们会那样穿吗？
安邻瞄瞄他的领口，那里被羽绒衣遮住了，啥都看不到。
曾乡发现她的意图，立即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们才不会添背心，明明添的是红色秋裤！”
“嘿嘿嘿哈哈哈”安邻不顾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大笑。她见过某位“不拘小节”的男同事在宿舍窗台晾出的鲜红秋衣、红秋裤、红内裤，条条都跟旗帜似的，迎风招摇。
这曾乡长有点意思。
“哼哼嘿嘿”，曾乡长头抵着椅背也自顾自地笑了，片刻后坐直了身体，正色道：“小安，你也就二十来岁吧，年轻人，多的是机会。”说完起身作了个拜拜的姿势准备要走
“曾乡，我姓谢，叫谢安邻。”安邻补充了一句，心想这位领导自己就很年轻，说话却老气横秋的。
曾乡长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咦？我听见别人叫你‘安邻’，还以为你姓安呢！现在我知道你姓谢了小安。”
安邻：“……”
空空荡荡的会议室终于只剩她自己，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心里五味杂陈。
徐书记的试探、姚主任的反常、曾乡长的弦外之音，搅成一锅粥。
半响，她用力拍拍脸，圆圆的脸蛋上立刻浮起两团红晕。反正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还是过好眼下吧。
接下来三天，民政办公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安邻每天都带着上坟般的沉重心情上班，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姚主任却对危房审批签字只字不提，跟这件事没发生过似的，神色如常地安排工作、下村，在平静的气氛中，安邻心里却驻进一窝马蜂，那些带着煞气的飞虫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嗡嗡地现身，朝人亮出利刺。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五下班，同事们带着小件的行李搭单位的“小面包”回市里，思静招呼安邻一起走，安邻巴不得一声，一刻也不想多待，拎起包蹦蹦跳跳地跟上去。
周末两天要好好放松，让工作上的烦心事通通见鬼去吧！
车窗外沉寂的田野渐渐被车水马龙代替，中途又换乘公交车，安邻和思静用手机搜索附近能在两天之内往返的风景区，选中邻市的一个温泉，说好明天下午出发，周日返回。辗转4小时后，安邻揉着酸麻的腰背慢慢地朝自己的家走去。
她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上世纪80年代修的水泥皮小楼。
去年，她之所以辞掉了在北京的工作回到家乡，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北京的房价实在是望尘莫及。
安邻毕业那年，Z市赶上了招商引资的热潮，大规模地进行旧城改造，商业街遍地开花。她家附近的住户全迁走了，她爸妈天天眼巴巴地盼着房子被拆，谁知一夜春风过去，没等到画圈的“拆”字，却等来政策调整，商业街的修建被喊停。自家住的小区砖没少一块，然而Z市的房价已经涨上天，此时买房吧，她爸妈的肉痛，不买吧，心痛，这一年年的耽搁下来，等安邻回到Z市时，买房的话题已被贴上了封条。
推开防盗门，安邻一见柔软的布艺沙发立即扑上去，手指都懒得动：“好累啊。”
谢妈妈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客厅里的动静连忙过来，只见一个大姑娘毫无形象地摊着，忍不住唠叨：
“不是说要加班不回家吗？”，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在围裙上擦了擦，挨着安邻坐下，拿出手机鼓捣着什么，机身上MI的标志在安邻半合的眼前晃来晃去。
接着，雪亮的手机屏幕凑到眼前，老妈将搭在安邻脸庞上的一绺长发拨开，喜滋滋地说：“邻儿啊，快看，这小伙子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我看挺老实的，周末你们见见啊。”
安邻“哼唧”一声，抓起一个靠垫捂住头。她知道要是自己不同意，便要忍受老妈无尽的唠叨，嘴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您老人家说了算，但是明天下午真的要加班，上午有时间。”
谢妈妈拉了拉安邻腰上卷起的毛衣，高高兴兴地联系相亲的事去了。
躺了一会儿，安邻用微信发了条语音：“亲，我人生的第一场相亲明儿开幕，关注这条消息并给好评返5元现金哦。”
两分钟后，手机震动起来，她打开回复：“谢安邻，恭喜你踏上相亲之路，下个月我也回Ｃ市了，不在帝都混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相亲恭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