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眼》金砖可可

4、第四章

　　光线渐渐钻进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皮在跳动，隐约听见有人在轻声交谈。

　　我意识到自己好像醒过来了。我好像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

　　我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还有些虚弱。周围是白色的墙，白色的病床，几个身着白色褂子的护士正微笑着俯视着我。

　　“醒过来了啊，真是坚强的孩子呢！”一个护士眼睛亮晶晶地夸赞道。

　　是在医院啊……那么，我还活着，是在那之后被救回来了吗？我和歹徒一同从商场二楼坠落，当时他紧紧地抓住我，看来是很不幸地做了我的肉垫吧。我福大命大，居然还活着，真是谢天谢地，之前噩梦般的经历，此刻我真是一点都不愿回想。总之，活着就是最好的了。

　　我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断手断脚，使劲地起身，扭动着头看自己的手和脚的位置。

　　虽然小命还在，我也不想落下个残疾，破坏了我完整健康的身体。

　　几个护士“噗嗤”地笑了起来，一个护士好笑地说：“好好看看，你可是好好的呢，只是……”她欲言又止，收起了笑容。

　　我这才感觉到，自己在用一只眼睛看东西。我另一只眼睛呢，我急忙摸自己的右眼，却摸到了柔软的绷带。我的右眼被绷带蒙着。为什么？我的右眼瞎了吗？

　　一个护士摸摸我的头，柔声安慰道：“放心吧，你的眼睛之前被玻璃割伤，伤得不重，医生在你昏迷时给你执行了手术，等绷带拆除之后，你就能看见了。”

　　“一点小伤，不会影响视力的，放心吧！”另一个护士也点点头。

　　看着她们清澈的眼睛，我意识到她们没有骗我，稍稍松了口气。

　　好吧，在绷带拆下来之前，就只好委屈自己做一段时间的独眼少年吧。幸好我的视力很好，两只眼睛都是2.0，即使暂时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视力，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影响。

　　突然，我意识到奈佳不在旁边，奈佳呢，她也受了伤，还怕得要命，对一个小女孩来说，这是段可怕的遭遇，难保对她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还有她的伤，我看见她的伤口流着可怕的鲜血，有没有伤到血管？奈佳怎么样了，奈佳在哪里？

　　“我的妹妹呢？奈佳呢？”我急切地盯着护士。渴望听见护士的回答，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护士们面露难色，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护士干涩地答道：“她受了点刺激，有轻微的脑震荡，还没有醒过来……”

　　脑震荡？还没有醒过来？不是真的吧，奈佳可是连鬼怪都不怕的女汉子啊，会有那么脆弱吗？她老哥我可是从楼上摔下来还好好的啊，奈佳怎么会……搞错了吧搞错了吧？？

　　“奈佳在哪个病房？我要去看！”我想下病床，却全身各个地方都痛，一个激灵从床上跌了下来，却还努力想站起来，撑着地的手关节又是一阵生猛的痛，痛得我忍不住嚎了一声。

　　护士们急忙手忙脚乱地来扶我，边扶边责备我：“说你没事你还要去揭瓦了不是，你全身骨折的地方不少，不要到处乱动！”

　　“奈佳在哪个病房？！”我艰难地站起，手扶着墙，坚定地问道。

　　“隔壁。”护士手指指，表情好像在替我承受全身的疼痛。

　　我在护士惊讶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走向隔壁，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撞，可是比起奈佳，这些疼痛都太微不足道了。

　　我得找到奈佳，质问她怎么敢丢下她老哥不管。

　　我扑到了隔壁病房的门上，“咚”的一声，吓了里面的人一跳。

　　咦，有人？

　　我抬起头，眯起左眼仔细看去，果然还是有点不适应一只眼睛看东西啊。

　　是奈佳？她抱着她的玩具小熊。那只小熊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告诉她小熊是我的分身。奈佳喜欢那只小熊，总是抱着小熊，和它说话、过家家。即使有点旧了，也不答应我给她买个新的。

　　此刻奈佳就抱着旧旧的小熊，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搞什么啊，奈佳你不是醒了吗？”我靠在门上笑了，“醒了也不做声，他们都说你还昏迷着。”

　　奈佳怔怔地看着我，空洞的眼睛里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半晌，她说：“奈佳没有醒，我喊不醒奈佳。”

　　我没有理会这丫头的胡言乱语，果然撞坏脑袋了吗，我歪着头朝我的病房喊道：“护士，护士，奈佳醒了!”

　　闻讯而来的护士们急急忙忙冲进奈佳的病房，顾不上管我，纷纷围着奈佳的病床，往床上看去。

　　不对，不对奈佳就站着啊，你们看病床做什么？

　　护士们看了看病床，又看看没什么变化的心电图，一个个双手交叉，生气地说：“瞎嚷嚷什么，病人哪有醒了，你看错了吧？”

　　我看着站在她们身后的奈佳，突然意识到她们看不见奈佳，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你过来看看，病人是不是还昏迷着呢？”一个白白的护士不依不饶。

　　我拖着灌满了铅的双腿走向病床，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恐惧，短短的几步路就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了床边，鼓起勇气向床上看去。

　　那里躺着我最熟悉不过的妹妹。表情不安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呼吸均匀而甜美。

　　她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下眼眶，她睡着。没有醒来。

　　那病床边这个小女孩是谁？我猛得抬起头，正看见貌似奈佳的小女孩也费解地看着我。

　　她正看着我笑。

　　我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

　　近距离地看，她和奈佳长得一模一样，连穿着都是奈佳喜欢的那件天蓝色连衣裙。但是因为我是和奈佳朝夕相处的人，还是可以感觉出来她不是我熟悉的奈佳，怎么说呢，因为气质太阴暗了，奈佳明亮开朗，从没有过这种黑暗阴郁的感觉。

　　看来她不是奈佳，只是和奈佳长得一样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其他人看不见她呢，是幽灵？如果是幽灵的话，为什么又和奈佳长得一模一样呢？

　　我拒绝了护士们要扶我回房的好意，她们诧异地离开了。我想我在她们眼里一定是很难相处的少年了吧。我听见她们小声议论：
　　“长得那么俊，可惜性格别扭!”
　　“是妹控吧？”
　　“嘘，太大声了啦！”
　　“哈哈哈！”

　　待像喜鹊一样的护士们走远，我将目光重新落在抱着小熊的小女孩身上，对奈佳相关的事的关心早已胜过了心头的恐惧，我要知道她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哥哥……”小女孩怯生生地低下头，从浓密的刘海中偷看着我。

　　我心头一暖，这和奈佳一样的声音冲破了我的防线，我生出她是奈佳的错觉，突然有种伸出手去摸她头的冲动。但是残留的恐惧让我和她保持着距离，理智提醒着我她不是奈佳。

　　“你是谁？”我颤抖着声音问。

　　“我一直和奈佳在一起，有时候奈佳累了，就会让我代替她，可是，这次奈佳不愿意醒来，门关上了，我回不去了……”小女孩悠悠地说着。

　　“你一直和奈佳在一起？这……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和奈佳在一起哦！我是半个奈佳，奈佳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说到哥哥，小女孩似乎快乐起来，可她连快乐，都阴郁得让人发冷。

　　“我为什么从没有见过你？你……你叫什么？”

　　小女孩摇摇头：“因为奈佳不让我见哥哥，在哥哥面前，奈佳要是个好孩子，就不让我见哥哥。名字……我没有名字，奈佳没有给我名字。”

　　我还是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我所学习的知识无法解释面前的这一切，除非我疯了，她是我幻想出来的。可是如此的真实感用我疯了这个理由完全没有说服力，除非奈佳醒过来，告诉我一切，不然用我有限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那个……你要一直呆在这吗？”我看着怯生生的小女孩，她虽然个性与奈佳完全相反，但我总是生起她就是奈佳的错觉。

　　“我和奈佳，有着不可分的羁绊，”她说道，“我不能到离她太远的地方去，我不能离开医院。”

　　“这样啊，”我点点头，突然对面前的暗黑小萝莉生出一种同情，如果奈佳能和她一样醒过来该多好啊，那么，如果奈佳醒过来，她就会消失吗？

　　我不知道。

　　但是，她既然存在在这世界上，就该有一个名字吧，不管她是人是鬼。因为她长得和奈佳一模一样，也许我对奈佳的怀念也倾注到了她身上。

　　我伸出手去摸摸她冰冷的头发，用只有我们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奈奈，你是一半的奈佳，就喊你奈奈吧。”

　　恐惧消失了。

　　奈奈空洞的眼睛放出诡异的光来，我姑且将她理解做是开心。

　　“谢谢哥哥……”她用依旧冰冷的声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