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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辞旧迎新 ...


  •   田木娇愣愣得站在这个怪圈外头,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四个罪人似乎是第一次这样齐聚一堂,直面自己二十多年前造下的孽。

      这一刻,他们终于避无可避。

      祈风一占了上风,在这样的场面下,他要弘扬家丑,让这场精心策划的婚礼沦为贻笑大方的闹剧,实在是轻而易举。这也是他最有力的的威胁。

      “祈风一!”田木娇终于下地决心挤进圈内。

      她突然出现,倔强得与他十指相扣,与他一起直面这扭曲的命运与黑暗的人心。

      她难得如此勇敢,却早已无路可退。

      祈风一感受到田木娇掌间传来的温度,心里瞬间涌起无穷的力量。

      他顿时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要你们答应我两件事。”

      他终于开口,田木娇默不作声得任由他将她的手攥得生疼。

      “第一,永远不要再骚扰我的妈妈。”

      “第二,永远不要再干涉我和木娇的感情。”

      “如果你们可以做到,我现在就走。”

      “如果不,我会让这场婚礼无法收场。”

      四人中,有人如释重负,有人却如临大敌。

      “不行!”刚才还好言相劝的梅风华突然发疯一样扯开他们紧握的手,“娇娇不能跟你走!你到底是何居心?咳咳咳……”她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涨得满脸通红,双眼惊恐得瞪着田木娇:“娇娇,你听我说,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咳咳……他那个妈妈……你不会有好日子过……咳咳咳咳……“

      祈风一见她提到祈雨时视如蛇蝎的表情,顿时怒火中烧。

      他顾不得她的身份,只想为自己的母亲辩白:“你凭什么说我妈?!”

      梅风华咳得说不下去,单手捂着心口像是痛苦万分。她吃力得喘息,根本连看祈风一的力气都没有。

      田木娇甩开她的手:“好日子?你这个妈妈,何曾给过我好日子过?从我三岁起你就没有操心过我的事,现在惺惺作态给谁看?”

      “咳咳……娇娇……不是这样……”

      李国强心疼得拍着梅风华的胸口:“小娇,你不要说了,你妈妈最近的身体……”

      他没有说完,因为梅风华突然晕了过去。

      终于发现事态异常的李梅武刚一出门,便见到了梅风华倒下的一幕。

      这么一倒,却拯救了难以收场的乱局。

      “小武,你快开车送她去医院。“

      “祈风一,你回去吧,这里的事以后再说。”

      “叔叔阿姨,里头需要你们,我去看看奇奇更衣怎么样了,你们快进去吧。”

      田木娇深呼吸几口,迅速匀整了心思。

      这一刻,天塌下来她也必须为林心奇顶着!

      好不容易坚持完最后的敬酒,田木娇避无可避得挡了好几杯,以至于最后终于将林心奇好端端送进新人房,卸下担子时,酒劲一下子冲上脑门。

      她一个踉跄居然跌倒在地。

      林心奇也才长长舒了口气,终于恢复了八卦本性。

      “娇娇,刚才我好像看见祈风一了?他来做什么?你妈妈呢?发生什么了,我敬酒的时候都没见到你爸妈。”

      田木娇捂着脑袋,只觉天旋地转。

      “新娘子,你好好过你的春宵一刻,别问那么多。”她勉强站起身来,“我得走了。”

      “喂,你还没告诉我呢,祈风一到底有没有来?”

      “来了。”

      林心奇倒抽一口冷气:“我爸妈看见他了?”

      “看见了。”

      “发生什么没?”

      田木娇无奈得揉了揉太阳穴:“好奇奇,反正你的婚礼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就行了。你要再不放我走,恐怕我都回不了家了。你也累一天了,明天还要回门,等你有空了咱俩好好说。”

      “等等,让司机送你!”

      “不用!”

      田木娇支撑着身子给祈风一打电话:“在哪?”

      祈风一坐在车里一直等着她的电话。

      田木娇坐上车,痛苦得揉着脑袋:“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要说。”

      她几次差点吐出来,祈风一单手开车,另一手拍着她的背,尽量将车子开得平稳。

      终于坚持进了门,田木娇立刻冲进厕所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所有强抑的张皇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像是要合并酒水一起吐出来似的。

      她吐得泪流满面。

      祈风一沉默得给她拍背,送上纸巾和水。

      “吐吧,吐出来会舒服一些。”他说。

      田木娇终于吐将整个胃吐空,也终于崩溃。

      她扑倒在祈风一怀里放声恸哭。

      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世,知道林来建和李国强狼狈为奸的勾当。

      她一直强迫自己坦然面对,不要让这一切影响自己的情绪。

      而这一刻,酒精洗劫了她全部的伪装,让她一下子无所遁形。

      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谁哭泣。

      祈风一,你没有办法像我这样嚎啕落泪,这样的疼痛和软弱,就让我来替你吧。

      由于吐了个干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田木娇倒是没有明显的宿醉感。

      只是洗漱的时候,镜子里浮肿的眼眶让她自己也不敢直视。

      祈风一已经做好了早饭送进她的房间。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他说,“反正我也放假。”

      “那怎么行,我不能让人以为我靠着你的关系无法无天啊。”

      “没关系,反正你总要嫁给我的。”

      房间里顿时沉默下来,只剩下时钟滴滴答答得走着,还有祈风一为她倒牛奶的声响。

      良久,他放下牛奶杯,低垂着头:“对不起。”

      “我不该瞒着你,昨天也不该贸然去大闹婚礼。”

      田木娇扯了扯嘴角:“昨天你已经说过了,我没有断片。”

      “乔远心就是远心建筑的创始人,是我的继父。我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有太大的负担。”

      “嗯,我猜到了。”

      “你原谅我了?”

      田木娇喝了一口牛奶,开始吃三明治,咬了一口才回答:“既往不咎,以后,不要再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祈风一猛地将她带劲怀里:“再也不会了。”

      林心奇婚礼之后立刻就去了欧洲度蜜月,要下个月才会回来。

      想来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追文这个一连串跌宕起伏的大八卦。

      田木娇只要一想到即将面对林心奇好奇又凶狠嘴脸就觉得不寒而栗。

      十二月很快过完,元旦之后,又是新的一年。

      祈风一握着田木娇的手,两人并肩看着电视里的倒计时。

      郊区的夜空有很多烟花,灿烂夺目。

      田木娇对烟花无爱,稍纵即逝也就罢了,如此渺小的人间烟火,与广袤的夜空对战。

      残忍得燃尽自己,假装可以留下什么痕迹。

      总让她觉出一丝不自量力的悲凉。

      “不过是过了这一秒而已,好像就能辞旧迎新。”她叹道。

      其实,即便过去了二十多载,经历了二十多次的年份转换,曾经留下的罪孽,还是烙在了时间里,枝繁叶茂。

      新年的第一天,李梅武敲响了田木娇的门。

      “哟,小梅子来讨压岁钱?这么深的黑眼圈,昨晚跟谁厮混去了?”

      李梅武却没有任何打趣的性质,一脸近乎沉痛的凝重。

      “姐,妈病了。”

      他顺势握住田木娇的手,一手湿凉。

      田木娇心里一悬,仍旧漠然道:“我知道,咳嗽么。还没好?”

      “好不了了。”李梅武一下子红了眼眶,“心奇姐的婚礼上她晕倒了,我送她进了医院,她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做了各种检查,今天才确诊。”

      他用力捏了捏田木娇的手,忽然说不下去。

      田木娇心里扬起不祥的预感:“说啊,确诊什么?”

      “肺癌晚期。”他咬着牙才说出这四个字。

      咚,心弦一震。

      梅风华,得了肺癌?

      “能治吗?”

      “已经没有手术的可能了。现在要我们决定是保守治疗还是接受放疗。最理想的结果也只是多活三个月而已。我和爸都乱了,姐,你去医院看看吧,妈一直念叨你呢。”

      田木娇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暗暗的疼是什么。

      还以为可以仇视一生。

      一生,竟仓促至此。。

      梅风华才五十一岁。

      “我去能做什么?我又不懂医。”她倔强得保持冷漠。

      “田木娇!”李梅武一下子失控大叫起来:“她是你妈!你亲妈!!”

      他这一吼,把对门的祈风一给吼了出来。

      了解情况之后,他直接将田木娇推进房门:“换衣服,快!“

      “你也觉得我该去吗?”

      “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你确定不要见她?”

      田木娇木然得愣在原地,最后一面。

      梅风华,记忆里那个她百般讨好祈求,也求不来一丝怜悯的妈妈。

      她就要死了。

      以后,无论爱也好恨也罢。

      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换了套衣服:“走,快!“

      梅风华住的是高档的单人病房,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几乎像是一个带有医疗设备的旅馆标准间。

      走进去的一刻,田木娇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心里却还是被狠狠拧了一把。

      躺在病床上的梅风华,面无血色,头发散乱,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

      她见到田木娇,用力得扯了扯嘴角,伸出手:“娇娇,来……”

      或许是因为人之将死,她凝视田木娇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慈爱与不舍。

      或许她早已幡然醒悟,做出求和的姿态。

      只是这一切终究来得太晚,女儿早已带着根深蒂固的怨念,长成再不需要她的模样。

      田木娇看着她,心里的感受难以言喻。

      应该无爱,却仍旧不舍。应该不再怨恨,却仍旧耿耿于怀。

      “我去找医生,听听病情。”她还是没有忍住,一个转身落荒而逃。

      主治医生对特需病房的病人格外关照,几乎随叫随到,解释病情的时候也尤为详细。

      田木娇在他充斥着专业术语的长篇大论里,终于心如死灰。

      即便散尽家财,梅风华都将在几个月后香消玉殒。

      二十多岁失去母亲的人虽然不在少数,可说起来,毕竟是异常的残忍。

      这可笑的辞旧迎新,迎来的却是从此没有母亲的新生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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