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归虚之鬼蜮》皇九

1、锲子一：万虚之地

　　三千世界三千为虚，那浩瀚无边的宇宙尽头有一个叫做万虚之境的地方，其中耸立着一座玲珑宝塔，四周极光绚丽，星河灿烂。

　　塔中藏书万卷，每一卷皆是一个小世界。一卷书，一个故事，一个世界里有着无数令人感动泣泪的故事，三千大千世界，包含着无数的小世界，无数的中千世界和无数的大千世界。而在三千大千世界之外还有数不尽的三千大千世界，宇宙浩瀚无极，因此那塔中的万卷书早已不止万卷而已。

　　玲珑塔偌大的殿中一缕若有若无的白影在藏书前飘来飘去。然后渐渐地幻化出了一道人影来，不多时，一名俏丽可爱的青衣女孩便从白雾中走了出来。

　　莹莹如雪的手中握着一个厚厚的空白书卷。一双氤氲的雾眼盯着这本空白书卷，须臾女孩的嘴角勾起一抹恰如春风般的笑意。

　　接着那空白的万卷书上便闪动着四个字——三千归虚。

　　三千世界皆是虚无，皆是虚妄，皆是虚空之意。

　　可纵是虚无又如何，无论是繁华还是虚幻，有情在的地方便会住着有情众生，世界什么都可以是虚幻的，唯有这个情字亘古不灭。也因如此,世间众生即使忍受着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之苦，却也执着于这些苦痛中，不肯放下，不肯出离。以至于更多的众生只能在那个小世界中，生生世世轮回，生生世世因为自己的执念陷入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之中。

　　看不破，放不下。也有些众生最后得以勘破自己的执念，破除那些业障。可他们的面前依然障碍重重，想要真正放下，看破红尘，得以自由，这样的修行之路可谓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自从诞生以来便流离在三千大千世界之外的这个角落，生活在这座苍生塔中，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喧哗，没有苦痛。

　　她喜欢通过苍生镜看那有情的世间，痛苦而又快乐，繁华而又凄清，有情而又凉薄的世间。人世间纵是复杂却也最是多姿多彩的地方。

　　就在这个寂静的苍生塔中，她通过苍生镜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很多那些众生无法参破的道理。这或许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悟的原因吧。

　　可就是不知道，若有一天她处在那种迷局中，是否还能如此般清醒。

　　青衣女孩慵懒的斜倚在幻化出来的软榻上，触手可及的是幻化出来的书案，白皙纤柔的手铺开案上洁白如雪的书卷，布满水汽的眼眸懒懒地看向苍生镜里正在上演的一幕。接着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怀期待的笑意。

　　三千归虚，这个故事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但是青衣女孩不知道的是，在她透过苍生镜开始提笔叙写故事的那一刻也重新开始了属于她的故事。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在还未遇上她之前，他一直觉得世界本来就如同空之境界那样，无悲无喜，不伤不痛，就连时间都是静止的。然而遇见她之后，他才发觉原来一直以来并不是他看透了世事红尘，反倒是他从未懂过人心，更不曾懂得自己。

　　凤凰重生，龙鸣剑成，威视苍生，独霸天下。

　　她是征战六界，嗜血如魔的战神，同时也是天神的第九个女儿。她有个美丽的名字——九幽。

　　神界传言她冷酷无情，微笑间便能将神魔斩杀于剑下。她是一只真正能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红衣血眸是属于她最美的风采。

　　他是九幽手中从不出鞘的剑，一柄金色的剑，散发着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但是他却从来不出鞘，更不为她杀人。

　　原因无他，只是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鲜血。他是一柄不喜欢见血，厌恶杀人的剑。他的名字叫——止戈。

　　犹记得那一日清冷的月光下她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面前，一脸失望地道：“怎么会是这个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样的剑还能杀人？”那时的她看上去也不过只是是凡间十岁孩童的摸样，红衣血眸的她在月光之下妖冶却又圣洁。

　　“你是何人，竟敢踏入本神的空之境界，不想找死，最好快快离去，”尽管开始对眼前的小丫头还有些许的好感，但此刻他有些不喜她一身的煞气。

　　“我，从今往后便是你的主人。”女孩定定的凝视着他，红色耀眼的眸子比天上的火星还要夺目，那是一种目空一切，睥睨天下的狂妄无忌。那双血色的星眸似乎能够将一切化为灰烬。

　　可他却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一双眼眸深处的那一丝浅浅的孤寂，所以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快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话落，一道蓝光瞬间照耀在这片天地之间，整个空之境界在刹那间被这道蓝光毁得面目全非。止戈不由得拧起了眉头，一丝怒意袭上心头。然而刹那间止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这样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他不喜欢此刻内心的这种波动。

　　这就是世间说所的情绪吧，从前没有过的情绪。

　　接着一阵宛若天籁的笑声响起：“哈哈哈，怎样，如若你不跟我离去，那么本大神不介意将你这里变成一片废墟。”

　　看着那一双清澈却又冷傲的眸子里突然染上的怒意，九幽就觉得心里一阵畅快。呵呵，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生气的样子她就很开心。

　　正当止戈欲要让眼前这个可恶的丫头尝尝苦头的时候，一道不知从哪里来的金光拂过，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止戈心中的怒火。

　　“止戈，还记得本座告诉过你，你生来的使命吗。如今便是你履行自己使命的时候了。”虚无中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

　　“使命，难道佛祖说的那人便是这个可恶的丫头？”止戈看着眼前比他还要小很多很多的女孩，一时之间无法相信他等待了几千年的命中之人是这个狂妄可恶的丫头。怔然间一阵红光，止戈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把剑。一把没有没有自由，却有着思想的剑。

　　那时他知道了这个该死的丫头就是神界里人人惧怕的战神。所有对她不敬，忤逆她的人都在她的微笑间被她的天火烧得灰飞烟灭。

　　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做是一个孩子。因为她是嗜血的恶魔，她是天界的九公主。

　　而她的母亲，天帝最爱的妻子——凤舞从九幽出生的那一刻便死了。六界之中从那之后就一直有一个可怕的谣言，说凤舞夫人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杀死的，神界的九公主九幽其实是一个妖孽，是一个杀死了自己母亲而得以求生的魔鬼。

　　但是所有的人都不敢当着她的面对她半点的不恭，所有的神都怕她，都怕她手中的剑。那把剑即使从不出鞘，却也抵过他们所有神兵利器的剑。

　　“为什么你一定要杀人？”一天止戈终于忍不住地大吼道。

　　彼时他已经化作了一个俊秀的少年，白皙明亮的容颜就像一块美玉。眼中是愤怒和痛意。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杀人，一定要将他的身上也染上鲜血，将他带进无休止的杀戮之中。

　　他讨厌杀人！

　　九幽轻轻掀开眼帘，一双绝美的红宝石般的眼睛淡淡地望着眼前身着素衣的如玉少年，望着他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太阳，散发着无尽的光芒。他眉目清秀，三千银发柔顺笔直地散落肩头，愤怒地眸子藏不住他的温润善良，澄澈地就像是三月里的春光。

　　然而这些都不应该是一把生来就注定杀人的剑应有的个性。

　　剑本来就是嗜血的，冷酷的，无情的，遵从的。

　　九幽靠在一张软榻上，凤眸微掀，乌黑浓密的长发就像是一滩墨汁散在火红的衣袍上，粉唇间缓缓吐出了几个字，清冷如深谷中的脆铃，“你讨厌我？”

　　如玉少年愣愣地看着九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从他被九幽从空之境界带出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他这一生的宿命。他的这一生一世只能是她手中的一把剑，一把同她浴血而生的剑。

　　她一次次地利用他杀人，而他对她的厌恶一次次地加深。

　　看着她那血红的眸子中的勾魂摄魄，他的眼神不由地变得冷冽，“是，我讨厌你。”

　　九幽见此唇边勾起了淡淡地微笑，这笑不似平常的冷漠，至少有一丝淡淡地温度。

　　“从此你便叫不鸣吧！”既然他不愿意帮她杀人，她也不会勉强。但作为他的主人自当为他取一个名字罢。

　　止戈听了这句话呆呆地盯着九幽绝美的容颜，脑中盘旋着九幽方才说过的话，从此你便叫不鸣吧。

　　不对，不鸣、不鸣，瞬间止戈像是想到了什么，如玉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皓月般的星眸像是要喷出火来。这丫头摆明就是在羞辱他，嘲笑他是一把不鸣的剑，嘲笑他的无能。

　　可恶！

　　九幽唇角微扬，似看出了止戈的想法，脸上的笑越发地灿烂，像是一团明亮的火，荡漾了一室的容光。

　　“止戈，我的名字！可恶的丫头。”

　　“哦，我还以为你没有名字呢。不过我还是觉得不鸣好听一点，既然你有名字，不鸣这个名字就作为你的小名，怎样？”九幽右掌支着脑袋，一脸恶作剧的表情。

　　“你，坏丫头。”

　　实在是因为过去的世界太过纯白，在空之境界之中一个人生活惯了，所以他也就不善言辞。才会落到此时连反击的话都说不出口的地步。

　　他实在是要被眼前的丫头气死了。

　　“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就去那里。我不需要一把不愿臣服于我的剑。所以，我给你自由。”九幽回身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淡声说道。

　　突兀的，他听闻她如此说道，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望着软榻上慵懒而卧的九幽。随后他又听见她说道：“从今往后你与我再无半点关系！”

　　听着她近乎冷漠的话，他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随后像是被人扔进了寒潭中，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渗透于骨血之中。

　　他是被她抛弃了吗？虽然自由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但在此刻他的心中没有欣喜，反而是满心的空洞和彷徨。

　　前一刻他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却在转瞬间她又能如此地决绝。他与她相处已经有三百年了，可是在这三百年的岁月中他却始终未能看懂她。

　　她可以在微笑的时候将几百人的性命付之一炬，她也可以在微笑的时候随手将妖魔斩杀，拯救几百人的性命。似乎她做任何事都只是随着自己当时的兴趣而做，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

　　罢了，他与她本就是一段孽缘，如今能够彻底斩断这段孽缘也好，也好！

　　蓦地，他扬起一笑，道：“既然这是你提出的，我也就不算是违背了与佛祖的约定。但愿从此你我不再相遇。”

　　说完他便化作一道剑光而去。

　　在剑光消失于大殿之中的同一时刻，一双血色的星眸望向他消失的方向，眼中划过一丝寂然，而后闭上双眼归于沉寂。

　　“看来又得再寻一把神兵利器了!”

　　而在万虚之境的苍生塔中，青衣女孩看着这么一幕不由得摇头叹息。

　　“笨蛋，将来可有你后悔的时候。近水楼台的机会就被你这么糟蹋了，哎，笨死了。”青衣女孩不由得扼腕道。

　　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看着一场戏。而她只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

　　她存在是一个异数，一个人一个世界。因为除了呆在这个万虚之境中的这个破塔内，她哪里也去不了。唯有这座塔中的苍生镜前，看着这一幕幕的属于别人的故事。

　　她喜欢通过苍生镜看世间的人情冷暖，每次都是一边看戏一边提笔将那些感人的故事记录下来。而这样的生活拿人间的话来说就是无忧无虑，丰衣足食的生活。

　　可她却没有自由。

　　她记得在从苍生镜中有听过这么一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为此，她寻过死，却怎么也死不了，她试过上吊、撞墙、自刎，可结果它还是活的好好的。永远也体会不了三千生灵所经历的生老病死的滋味。

　　原因是她只是一个意识体，就连一个形体都没有，唯有靠意念幻化。只要是她见到过的东西都可以幻化。因此死对于来她说是一个比三千世界毁灭还要不可能的事。恐怕三千世界都被灭了，它也死不了。

　　当她发现自己死不了的时候，百无聊赖之下，于是化悲愤为力量，将自己所看到的故事都一一记录了下来，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然后偶尔再将故事润润色，美化一番。故，在这座苍生塔中早已经藏书万卷。

　　由此可以看出她到底活了又多久了，她也不记得了。还有一点就是，没有形体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是鬼，或是其他什么种类。

　　她的形体都是随着自己的喜好和心情而变。

　　至于爱情，如果有机会她很想体会那些个男男女女都为之飞蛾扑火的情毒到底有多毒。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她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即使看了再多的故事，她也体会不了故事中那些所谓的幸福快乐，肝肠寸断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