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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心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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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虽然是周六,但她要代一位老师的课,又起了个大早。阮星辰家的厨房她还不熟悉,只好穿好衣服下楼买早餐。开门的时候阮星辰一跃而起,抓住她的胳膊,声音还哑哑的:“你又要去哪里?!”
“我今天有课,你进卧室去睡,等一下我买早餐上来。”
“钱包交出来。”
“那我拿什么买?”
他找到自己的钱包,摸出五十块大票,“看着买吧。”
“你想吃什么?”
“随便,快点回来。”他塞给她一串钥匙,“这是我家的备用钥匙,别弄丢了。”又叮嘱她去市场的路线,打了个哈欠,又倒回去。
时间还很充裕,她懒散地走下楼,逛了一下早市,拎回去一杯豆浆、一包牛奶、三只油条和两碗粥,还买了碗小馄饨。回去的路上,她觉得这境遇真的十分奇妙,她和阮星辰两个人,并不是很熟识,却又如此信任彼此。只有短暂的情谊才能叫人短时间内建立起一段热烈但又说不上稳固的关系,可他们不是又重逢了吗?那天晚上,她信任他是因为她没有把所发生的事情当真,可这次呢?他们的日子不是还长着吗?怎么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如此生涩而迫切?
这一切都是越想越乱,没有丝毫的头绪,这样倏然出现的情感也不可能有什么逻辑。她只能问自己:你完全信任他吗?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掺杂别的情绪,只是因为你想这样吗?
并没有否定的答案,她也没有硬找理由拒绝所有的思绪,既然如此,那就在他家呆下去吧,那里是令她十分有安全感的栖身之地,包括他在内,她不由自主地全身心信任着他。
进门的时候,阮星辰已经摆好了碗筷,坐在桌边哈欠连天。
“不是叫你去睡吗?你在床上可以睡得舒服点。”
“一起吃吧,吃完我去睡也是一样。”
她把找回来的零钱搁在桌子上,很细致地把早餐一样一样地摆好。他很困,而她仍在思考,两人并没有很多话,只有喝粥的时候会吸溜吸溜的。阮星辰很快把自己的份吃完了,托着下巴看着她。
她犹不自知,仍在一口一口地喝粥,长发披下来,被他轻柔地别在耳后。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耳朵微微的红了。他也有点不自在,缩回手,很尴尬地坐着。
“你去睡吧,我把碗刷了就去上课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十点下课,下了课就回来,你中午想吃什么?”
“想吃排骨。”
她去厨房看了看,厨具什么的都不缺,“那我下课去趟超市,可能会晚一点。”
“我跟你去,省得你人生地不熟的。”
不过是过了桥,又不是新到一个城市,哪说得上是人生地不熟?何况还有手机导航,她还是说:“好啊,帮我拎东西。”
程净一走,他把身体投向自己的床,准备好好补一觉。她的气息侵入到他的鼻子里,她只睡了一晚,他的床上就有了她的痕迹,她的一根长发还盘在枕头上,被子里的味道似乎也变得陌生而柔和了。这些并没有阻挡他的好眠,反成了催他入眠的抚慰,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过来正好九点多,阮星辰冲进浴室,好好地侍弄了一下头发,垂在前额的碎发被他用发胶整齐地抿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镜中的自己看起来相当精神,他龇牙,牙齿也很白,满意地点点头。
他套上一件蓝灰色的毛绒衫,又在外面罩了个夹克,裤子呢?程净打来电话,她下课了,“我看你们家附近有个新开的沃尔玛,正在搞活动,要不我们去那里?”
“好啊,你是女人,这些事你决定就好。你等一下先回来,我们一起去。”
她额头滑下三条黑线,这人竟然还有点中二。“嗯,那我快过桥了,等下见。”
他斟酌再斟酌,从几条差别不大的裤子里挑了一条牛仔裤出来,又匆匆蹬上一双机车靴,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程净一路往购物车里放着东西,问他喜欢吃什么菜。她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有种说不出的惹人喜爱,“随便咯,都是你决定,我什么都吃。”
她挑了一把空心菜和一把生菜,又去买了一只鸡和一袋精排,“这么多啊,”他问,“吃得完吗?”
“这些又不是一顿都要做的,以后慢慢做嘛。啊,还有这个。”她又拿了一包豆腐。“我来付这些,你随便挑,这几天借住在你家,无以为报。”
“那你以身相许好了。”他讲话很皮,像个小痞子,“我还单身呢。”
“嗯?”她拿起两包杏鲍菇,“你看这个好还是这个好?”
他说话的内容不重要,只是这种玩笑的生活气息太浓了,浓得她都有点怯意了。他随手指了一包,推着车和她继续向前。
眼前的这个人,即使不在浓黑的夜里也是真实的,她从前把他当作黑暗的使者,在困难的时候会来找她,可是这样一个平常的周末,他仍是存在的,高高的身影推着购物车走在她身边。超市里很暖,没有他们相遇时凛冽的气息,他身上的光华是不是黯淡了些?似乎没有,怎么看都是那个洒脱不羁的男生。他的气质不属于这里,不属于碌碌的众生,可又没有违和,他很酷地推着车子,看到喜欢吃的巧克力放了好几块进去。
“你会做饭吗?”回去的路上,他们搭了一辆公交,并肩坐在后排,她问他。
“会啊,把菜弄熟又不难。”
“这样也很厉害啊,有很多男的都觉得做菜是女人的任务,不愿尝试呢。”
他耸耸肩,“我一个人住,今天才有女人来给我做饭。”
她被逗笑了,“我大四的时候也出去租了房子,自己生活,自己做饭,还挺有意思的。”
“这房子就是我的,不是租的。”
“哦?”她惊讶地看着他,却也无意探询他的故事,“新城这边我还没来过呢,果然跟旧城是不一样的气象,明天我要好好逛逛。”
“我陪你去。”他很兴奋,“这边我最熟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
说话间,车到站了,他们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朝家走去。
程净进屋子换上睡衣,挽起袖子忙活起来。“我来帮你。”他进厨房,怎么看都不是居家的样子。
“太好了,帮我把排骨洗一洗吧,我有点怕生肉。”她皱起脸把排骨递过去,他刚接过去她就缩回了手,嘟囔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打量她一番:“你这样做出来的菜我有点不放心诶。”
“那也没办法,等一下你要硬吃。”她埋头切着葱,“你且瞧瞧我做的菜到底好不好吃。”
她做菜很熟练,他站在一旁给她打下手,饭煮上了,排骨也在锅里焖着了,空心菜最后再炒,他们坐在沙发上,晒着太阳,十分惬意。
她闭起眼睛,挨近有阳光的地方又不让自己被晒到,“过半个小时叫我,今天的学生太顽皮,我得歇会儿。”
她的睫毛又长又密,软软地覆在下眼睑上,菱形的嘴巴微微张着,一头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从昨晚开始就没休息好,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柔软得要命,给她盖上自己的外套,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单词书翻着。
程净自己醒了过来,阮星辰坐在她旁边翻着书,没察觉她的转醒。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嗓音还带着睡意:“阮星辰。”
“你醒了?”他的面容如此鲜明,明明是一副令人陌生的模样,可她看到就不由自主地亲近。
“嗯。”她起身走向厨房,排骨已经焖出香味,一大团蒸汽扑到脸上,她把空心菜也炒好,阮星辰正倚在门边。他盛好饭,帮她把菜端到桌子上。
“好吃。”他称赞了一句,风卷残云地开吃,一点其他的话都没有。
程净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她咬着筷子看着他的吃相,眼里都是笑意。
“干嘛?你吃啊。”他把一颗排骨夹到她碗里,“快吃,你吃得太慢了。”
“这块有肥肉,你吃肥肉吗?”
他点点头,她把排骨夹回给他,阮星辰咬下肥肉的部分,又放到她碗里,“这下吃吧。”
她有点欢喜,又有点苦恼,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吗?于是勇敢发问:“你会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怎样?”
“一个人说不喜欢吃肥肉,你就帮她咬掉。”
“不会。”他回答得很干脆,“快吃吧,问题那么多。”
她很开心,总觉得好像和他达成了一种约定,或是默契?他们相处的时间非常短,可是都心照不宣,对方对自己来说是很特别的人。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她很愉悦,对未来可以不用规划,任其发展,未来的几天,无论如何,都只会越来越好的。
“你去睡会儿吧,我来洗碗。”阮星辰把早上她跟他说过的话又说给她,“很久没人给我做过饭了,非常好吃。”
程净躺在床上,仍然有一件事萦绕在她心头。事已至此,她要如何告诉孟谨她搬家的事呢?两人现在的状态她不甚明了,算是撕破脸吗?她觉得十分被动,不知道要以怎样的态度去和他谈话。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困意又纠缠着她,她还是作出决定,就以没事发生的状态去告诉孟谨吧,现在最好就是息事宁人了。她总之是要离开他了,那就把这件事做到最简就好了。
想完这些,她倦极而眠,躺在他的床上,她安生地睡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