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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茹人饮血 ...

  •   “自从阿梧脸上长那么块斑后,乙弗倍金就再也没找过她了,其他纠缠的人也少了很多。”木骨闾萝对神圣伊都干道:“上次她见到我,说本来一定要来亲自谢谢你的,可总见不着,所以托我谢谢你。”
      神圣伊都干漫不经心抚摸着银盘:“是么,她不怪我毁了她的美貌?”
      “没有,她说她相信她的意中人即使她脸上有一块黑,也还会愿意娶她。”
      “她跟她的意中人在一起了?”
      “嗯,居然是奚部少主奚牧!不知怎么搞的,就在大家都嫌弃她的时候,奚牧居然找到她,她回避,可奚牧说看看就会惯的。阿梧问他是不是可怜她,猜猜奚牧怎么答,打死我都不相信那是平日铁眉铁面的人会说的话——‘我疼你’!哎,传出来所有妇女都麻晕一大片了!”
      神圣伊都干笑笑。
      “姐姐,既然那黑印是你弄上去的,应该还有办法再弄回来吧?”木骨闾萝眼巴巴地问。
      神圣伊都干道:“她自己不急,你急什么?”
      “难得看到有人找到好归宿,如果阿梧恢复的话,他们会生活得更幸福吧!”
      神圣伊都干无可无不可地道:“看我心情吧。”
      这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意思。木骨闾萝识相住嘴,盯着在神圣伊都干手间宛如有生命般不住向上缠绕的黑沙,咽了咽喉咙,又忍不住问:“姐姐,这个为什么叫‘忘川沙’?”
      神圣伊都干今日心情似乎颇为不错,“因为它们从忘川带来。”
      “忘川是个什么地方呢?”
      神圣伊都干笑:“每个人死后都要经过的地方。”
      “啊!”木骨闾萝捂住嘴巴:“那不是北方的——”
      神圣伊都干道:“说法不一样。”
      “那么,姐姐通过它,真的可以连通生死么?”话刚出口,她马上滑落到地,趴伏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怀疑姐姐,我只是、只是——我们虽然是神的使者,可是,可是——我想终我一生,也永远赶不上姐姐吧。”
      “你来试试。”
      “阿?”
      神圣伊都干手腕轻抖,黑沙蜿蜒如柔顺的蛇,退回银盘里,安静的趴伏着,一如地上的她。
      可是木骨闾萝知道,眼前的安静只是表象。曾经有一个女奴,因为一个极偶然的机会,主人不在,她没忍住好奇碰了碰那沙子,只是刚刚沾到,沙子迅速地爬满她整条手臂,女奴惨叫,等外面人赶到时,女奴两眼涣散,像是曾见到什么极为可怕的场景,不久即发疯死去。
      神圣伊都干道:“过来。”
      木骨闾萝深悔自己提起忘川沙的话题,背后寒毛丝丝竖立,嗫嚅着:“这是……神物,我,我怎么能大不敬……”
      神圣伊都干看着她,她抬头望一眼,马上又深深的低下头去。
      “哈,你怕了。”
      “萝、萝没有这个资格。”
      “不是没资格,是怕跟其他人一样,对么?你应该听说了,任何觊觎忘川沙的人,非疯即傻,没一个有好下场。”
      “萝、萝不敢!”
      “我就是要你敢。”
      “萝、萝……我、我……”
      “不用怕,我让你碰,怎么会让它害你呢。”神圣伊都干似笑非笑:“其实没什么,所谓忘川沙,是每一个已死的人在过忘川前扔掉的回忆,所以,那些疯傻的人,是他们自己意志不坚定,被突如其来的大量幻像所噬——可见,人真是一种可怜的动物啊,本来就命如蝼蚁,短暂的一生里却多是痛苦而少为欢乐,以至忘川沙竟变作了魇物。”
      木骨闾萝听得迷迷糊糊,大气不敢出,只有更深的低头。
      她姐姐道:“你怕什么,你是我妹妹,至多不过让它们舔舔你的血肉,它们跟我来人间太久啦,为了让它们维持活力,我可是很辛苦呢——”
      语音未落,一个人挑了布帘探头:“是这吗,怎么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木骨闾萝立马感受到了她姐姐的不悦,刚要回头呵斥擅闯之人,却听见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动,顺着注目,惊见银盘中的黑沙居然一粒粒跳动起来,就像将爆出锅的黄豆,剧烈弹起,剧烈落下,然而不过两三眨眼的功夫,它们又突然休止,从来都无规章的散落的沙子们先是自发自动的缩在一块像张铁饼,后来又怕不安全,四散踅到盘子边,紧紧贴着盘沿,仿佛能给它们些依靠似的;后来再次觉得分散没有团结好,于是重新密密盘成铁饼状。
      仿佛一群小人——木骨闾萝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自叹不已。
      “你就是神圣伊都干?”红发少年将帐帘撩得高高,帐内太暗,他过了会儿才看清楚帐内两人。
      “啊,你是魏王身边那个、那个——”木骨闾萝想为姐姐介绍他,以看在魏王面上减轻恼怒,可张口起来却发现不知解释红发少年到底是何身份,只好说:“是魏王的一个小朋友。”
      “我叫勃勃。”少年一边直盯着神圣伊都干看一边走进来:“不错,确实算漂亮。”
      “喂,怎么这么对神圣伊都干讲话!”木骨闾萝去打他,暗地里朝他挤眉弄眼:难道不知道惹到神圣伊都干的后果么?
      少年浑然不觉似,自说自话:“乌龟为了个女的躲起来喝酒去了,我说那女的有啥好看,突然想起来不是说你是草原上最美的嘛,现在瞧瞧,果然不错。”
      真实情况是他昨晚婚宴上一宿没见着拓跋珪,早起去他帐子里也没人,找到拓拔仪,拓跋珪正在弟弟褥上呼呼大睡呢,满身酒气,拓跋仪也微醺的样子,不过精神尚好,聊起魏王这样,不外乎女人的原因。拓跋仪突然带了点儿神秘的笑说,你不是自认没人比你好看么,倒是可以去见见贺兰的神圣伊都干的。
      于是他就跑来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木骨闾萝要在旁边吐血,不得不拔高嗓音:“哪里来的登徒子,赶紧给我出去!”
      又去拽他,眼色也不使了,反正使了也白使。
      勃勃一把推开她:“你别碰我。”
      木骨闾萝捶胸:小子,我是救你哇!
      她都不敢朝她姐姐那儿看了,生怕下句就是拖出去喂狗。可神圣伊都干先是盯着忘川沙沉默半晌,继而抬头看向少年,良久笑了:“居然是你……原来是你……”
      一共八个字,由她说来,像音圆微冷的驼铃,经历过千年的时光而来。
      每一个字,余韵幽长。
      勃勃指着自己:“你认得我?”
      神圣伊都干抚挲瑟缩的沙子,唇形优美的翘起:“它们都怕你呀,朱雀殿。”
      “什么?”
      “没什么,人间真热闹,不是吗?”
      勃勃看她一眼,好不容易有个能入眼的,偏偏古里古怪。却听神圣伊都干道:“殿下要不要我为你卜上一卜?”
      勃勃昂头:“没兴趣。”
      木骨闾萝捅他:“多少人求我姐姐都不得,你居然不要?”
      勃勃挑眉:“我叫你少碰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木骨闾萝倒地:这到底是个什么神人!
      神圣伊都干微笑:“殿下还是卜上一卜罢。今日之密友,他日之仇雠,谁也说不定,不是么?”
      勃勃哼一哼:“我的命怎么样,不靠——”
      “神圣伊都干,神圣伊都干不好了!”一个女奴连滚带爬出现:“吐突邻部首领的尸体在海子边被发现,大王说请您过去!”

      吐突察台的尸体被湿淋淋的抬起,放到了地上。
      “有人指认昨晚看见吐突首领被人故意推入海子中,”主位上的贺兰讷迎下来:“在我部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是对长生天之大不敬,特请神圣伊都干在此,也好做个见证。”
      神圣伊都干点点头,在他引领下于主位旁另一张案上坐下,环视,拓跋兄弟及社仑等在左,贺兰染干等踞于案右,吐突邻部众密密麻麻围在外头。
      贺兰染干盯着拓跋珪:“是我部下亲眼所见,我为堂堂一部大人,难道会说假话吗?!”
      奚斤似乎是仲裁人,道:“可魏王说他昨晚与他兄弟在喝酒,并未踏近海子一步。”
      “哈,他当然不会承认!和拓跋仪喝酒?明显是假话!昨晚婚宴那么多好酒,要喝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喝?昨晚有谁在婚宴上看见他了吗?”贺兰染干喝问。
      “是啊!”外围吐突邻部众纷纷摇头:“没人看见!”
      “不错,他正是看大家都放松了警惕,所以找到这个机会下手!拓跋仪能做什么证人,他是他兄弟的帮凶!”
      四周哗然。
      见拓跋珪不说话,贺兰染干更添得色,朝贺兰讷道:“大王,此次魏王来我部为了何事,大王想必心知肚明。他们的目标就是察台,如今察台已死,除去他们,还有谁与察台有如此枝节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这……”贺兰讷沉吟。
      “是汉子就敢作敢为!魏王,变哑巴了?”贺兰染干走到拓跋珪面前,咄咄逼人。
      拓跋珪站起,与他平视:“人不是我杀的。”
      “说得好听,谁给你作证?”
      拓跋珪转向贺兰讷:“贺兰首领,如果我要使卑鄙手段杀吐突察台,我就不会光明正大来找你,方法多得是。我要的是把吐突察台带到须卜建和葬处前,完成奴真未了之心愿。”
      贺兰染干不屑的哼一声。
      “再退一万步讲,即使人真是我杀的,难道我杀了之后不会赶紧走人?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等你们发现?你们从心底一早就认为我要对付他,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巴掌?”
      “我看你是见我大哥不把人交给你,所以你急红眼了!”
      “你!”
      “怎么,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了?”贺兰染干道:“关键是证据,没有证据,一切免谈!”
      “我!”一个人从人群里挤出来。
      “勃勃?”拓跋珪讶道。
      红发少年大步上前,来到拓跋珪身边,冲贺兰染干道:“我跟他在一起,他一夜在喝酒没错。”
      “你?”贺兰染干笑。
      “怎么?”
      “你是他一派的,你以为你的话比拓跋仪更有用?”
      “你操蛋!”勃勃朝他狠狠就是一脚,贺兰染干跳脚,巴掌扬起:“你个小羊巴羔子!”
      他的手被拓跋珪挡住,同时上头传来一个声音:“我作证,可以么?”
      贺兰染干惊讶的回头,四周躁动的声音也一下止住了。
      神圣伊都干面无表情地道:“昨晚我和魏王兄弟在一起。”
      拓跋珪与拓跋仪对视,耳旁传来社仑一声莫名其妙的冷哼。
      贺兰染干阴阴地:“神圣伊都干,你一定要与我作对?”
      神圣伊都干睬都不睬他,只对贺兰讷道:“大王,我这么说,可算证据?”
      贺兰讷道:“当然,当然——”
      “大王!”贺兰染干恼怒。
      贺兰讷道:“神圣伊都干的话你也敢质疑?”
      奚斤道:“就是啊,既然跟神圣伊都干在一起,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神圣伊都干的话虽然向来不错,可是,”有个声音插进来:“这次,小王却要说她说得不对。”
      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众人一致瞧去。
      社仑看着神圣伊都干:“神圣伊都干可能不知道,昨夜一夜我守在你的帐前,我可以作证,拓跋兄弟从来没进去过。”
      堂上静可听针。
      拓跋珪不太明白社仑的突然反水,照理说,吐突察台之死,正和社仑心意。即使他们与社仑各有图谋,但在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现在神圣伊都干愿意出来作证,那么——等等!他看向社仑的目光变了,这个社仑!他是趁机想一并除了他!
      很好,很好。
      很好的一石二鸟之计。
      好到他不得不怀疑,吐突察台其实是尊贵的王子自己动手杀的。
      他冷笑:“王子说守在神圣伊都干帐前,那又有谁看见呢,谁知道你是不是说谎呢?”
      贺兰染干眼睛乎溜溜一转,“魏王,你这话未免太无礼了!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没有人的话能信,岂不是无论谁都要找个人来作证?”
      “不错!”拓跋珪有力道:“大人你说你的部下看见我把人推进海子,做的就是伪证!”
      “你你你你你——”
      “魏王说的也有道理,”社仑却笑了:“只是,昨晚小王守在伊都干帐外的时候,来来回回不知多少参加婚宴的人过往,我跟很多人打了招呼,不信,可以一一去问。”
      贺兰染干一听,满脸放光:“魏王,你还有何话说?”
      拓跋珪失语,神圣伊都干却道:“我说魏王兄弟跟我在一起,就跟我在一起。”她扫一眼社仑,“这个人是谁,能掌握我的行踪?”
      奚斤拊掌:“不错,王子啊,虽然神圣伊都干说和魏王在一起,却没有说他们一直待在帐中呀!”
      有人附和:“就是,神圣伊都干有通天之能,她说的一定不会错!”
      社仑道:“不在帐中?”
      贺兰讷道:“那么,染干你的手下应该是看错——”
      贺兰染干道:“怎么会错,吐突察台一定是他们害的!”
      拓跋珪道:“你这是想当然!”
      双方激烈争辩,贺兰讷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忽而社仑再度开口:“神圣伊都干一定在帐里。”
      大家视线重新凝聚过去。
      面对每张脸上写满的为什么,社仑哼笑一声,似乎挑衅的看着贺兰讷身边端坐的人影:“因为我确曾实际的看她出去过一次,然后不久又回来。”
      “啊——”
      勃勃呛:“什么话都是你说!还是魏王那句话,你这个证人不算!”
      堂下嘈杂一片,神圣伊都干只问贺兰讷一句:“大王,你信我,还是信他?”
      “当然是——”
      “大王,吐突邻部依附我部多年,头领一夜之间不明不白死了,如果不查出真凶,我们怎么跟吐突邻部交代?以后怎么庇护于人!”贺兰染干言辞激烈。
      “这——”
      “既然你说了真凶,那就不该乱扣屎盆子!”勃勃反驳:“我跟伊都干都作证魏王他们昨晚一直在喝酒,你却说你的人在海子边看到了他——我看你是自己一心想诬赖,吐突察台的死就是你自己干的!”
      贺兰染干气得头发竖起,去抓勃勃:“哪来的毛嘴子!”
      奚斤在一片哄哄中试图出头:“咳咳,各位,各位,请听我说——”
      “吐突邻的好儿郎们,你们都知道你们与拓跋部的恩怨,难道你们不为你们的头儿报仇吗?”贺兰染干朝外大喝。
      群情涌动,吐突邻的人被鼓噪起来,眼看局势控制不住,贺兰讷起立:“现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各位稍安勿躁!”
      “大王小心!”奚斤的儿子奚牧猛地拉低他。
      一枚小小的铁箭不知从哪里射来,叮一声,穿在了梁柱上。
      奚斤大叫:“快来人,保护大王!”
      不叫还好,一叫场面更加混乱,拓跋珪抽出阴山錾,拓跋仪取下紫胎弓,勃勃拔出了随身匕首。
      有人朝他们扑来,有人朝贺兰讷涌去,还有的围向神圣伊都干。三人被迫散开,但见贺兰染干深沉闪烁的脸,和社仑莫测难辨的晦暗目光。
      拓跋珪格开迎面的一把刀,瞄见社仑慢慢朝拓跋仪趋拢,他叫:“阿仪!”
      把弓扔开,拓跋仪空手夺白刃,反掌将最近一人斩掉,正面对上社仑。
      “小王子,快跟我走!”这边叱干他斗千辛万苦挤向小主人:“趁更多人还没冲进来!”
      勃勃道:“更多人?”
      “这都是设计好了的,社仑和贺兰染干联手要把拓跋家的干掉!”
      “阿?”
      “快走吧,后头围着的人多着呢,打都打不完,”大汉将一块布罩住他显眼的红发,“迟了我都保不住你!”
      “社仑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勃勃唾,“我不走!”
      “走吧!”大汉一把挟起他,铁掌顺出起码两三个人被扫倒,勃勃挣扎半天,发现挣不脱,正要施展手段,大汉这回却聪明了,一个手刀,他后脑一黑,晕了过去。
      “阿仪!”
      而拓跋珪已经无暇顾及这边,拓跋仪方面险象环生。社仑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腹部,拓跋仪趔趄两步,社仑不给他喘息机会,又是一记结实的直拳,拓跋仪一下倒在地上。拓跋珪看得着急,偏偏自己被缠得死紧,不等第三拳落下,拓跋仪以手撑地,空出一脚,自社仑下盘往上踢,社仑斜开,拓跋珪赶过来,阴山錾直取社仑前胸,好个社仑!脚尖一踢将刚才放下的大戟腾空翻入手中,左腕微沉,一个戟花抖出,拓跋珪不得不迅速避开。
      兵器的长短在此刻优劣尽显,加上四周越来越多的人,形势越发不利。拓跋珪发现社仑的重点一直在拓跋仪身上,虽然对此颇为不解,但他终于瞅准一个机会近了社仑的身,反手攀上他手腕,在他做出反应后,用力拗了出去。
      社仑没有被拗动,然而拓跋珪这招也是虚招,另一只手在这招招式使老后切了过来,在他虎口重重劈下!社仑愕住,戟落地,只是他反应也极是迅捷,马上抓住拓跋珪尚来不及收回的手掌,一把扣住,右腿弯曲踢出,拓跋珪被实打实的踢中,紧接着立即被交扣住双臂用力反扭,拓跋珪龇牙,肩胛仿佛要被扭断!
      拓跋仪解决掉两个小啰啰从后面攻上,社仑一个反手摔,手掌中光芒一闪,拓跋珪大惊,“阿仪小心!”
      但是来不及了。
      从拓跋仪角度并看不到社仑手中多出来的东西,他被社仑扑倒,手被压制在腰侧,两人姿势看来十分暧昧,然而一个手中高高扬起的的却是杀人利器!
      阴山錾已经被打掉,拓跋珪掏出无名,抛了出去。
      社仑皱眉。
      就趁这刻,拓跋珪纵身一个虎扑,社仑手中的刀锋闪了两闪。
      “当心!”
      “哥!”
      “阿仪躲开!”
      三声大叫同时响起,拓跋珪把社仑扑倒的同时,眼睁睁看着社仑将刀子甩开,画着精准锐利的弧线朝拓跋仪飞去。
      而拓跋仪却以为社仑要刺的是拓跋珪,正自地上跃起,朝他奔来。
      不得不承认,社仑算得十分准,也十分狠。
      准的是利器的方向,狠的是对他们兄弟的计算。
      等到拓跋仪想避,惯势已经却不容人反应,尖锐的刀锋眼看就要扎入他胸膛。
      拓跋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然而。
      哄哈与托力的清脆碰撞响起。
      金丝法裙的人儿蓦然出现在拓跋仪身前。
      谁也料不到。
      既料不到神圣伊都干为何始终没走,更料不到她突然插手,更更料不到的是,她竟然以身体为拓跋仪挡下了那一刀!
      所有人,无论是敌对的还是友好的,无论是鼓噪的还是被鼓噪的,目睹这幕,全部都停了下来。
      神圣伊都干,那是他们心中敬仰的天神啊!
      是大王谁都可以当,唯有她无可替代的存在啊!!
      谁都不可以亵渎的坚定的信念啊!!!
      社仑一瞬间仿佛痴了,他瞬也不瞬的望着神圣伊都干,而神圣伊都干,却望着拓跋仪。
      拓跋仪停了一停,看她一眼,推开,朝拓跋珪走去。
      她苦笑。
      社仑发疯般冲了过来,抱住委坐在地的她。
      鲜血不断从胸口淌下。
      “吐突察台……是我杀的。”她道。
      众人顿默。
      谁也无法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相比吐突察台,神圣伊都干显然更重要。
      “……让他们走。”她伸手指一指拓跋兄弟。
      见众人没有动静,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贺兰讷。
      贺兰讷如梦惊醒:“快、快请——”
      话到嘴边僵住。请谁呢?一般人病了都请伊都干或博来治,可这是神圣伊都干,谁能治?
      神圣伊都干完全不管自己。“让他们走。”
      “好好好,您别使劲,我马上找人来给您治,来人,来人!”
      ……
      后面的一切都听不清了。
      社仑似乎在耳边不断说着什么,可是这关他什么事?
      他是男的,不是女的。
      他伪装这么多年,可笑啊,唯二知道的那两兄弟,却都避自己如蛇蝎。
      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人间的几年,回头望去,像梦里头的另一个梦。
      他可以在众人面前高傲睥睨,可以装腔作势满口谎言,甚至可以——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被推开的一刻迟早要来。
      他欺骗着自己,他跟着来到这人世间,以为终会有机会。只是,现实是一把尖刀,轻轻一划,便看到真实。
      永远不在他眼里呵。
      他关心的只有那个人。
      他的眼里,永远不会有自己。
      梦依然在,只是,他要走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茹人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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