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丁勾鱼

7、宿运

　　天渐渐暖和了，我坐在飘窗上看楼下的行人与车辆在马路上穿梭，消失在大楼里，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墙上的指针已经过了五点五十分，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我将杯中残留的红酒一口吞下，跑到门口，打开门。
　　槿。我环住槿然的脖子，亲昵地唤道。
　　槿然将我抱起，在空中旋转，腾空的身躯在空中放飞。
　　念若，今晚吃什么好吃的。槿然把我放下，轻啄一下我的唇。
　　都是你喜欢吃的，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生日？我都忘了我的生日了，自从我妈离开后就再没有过过生日了。念若，谢谢你的爱。
　　傻瓜。我伸手摸了摸槿然的脸，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快乐。
　　一顿温暖的晚饭过后，我被槿然拉到阳台。
　　念若，闭上眼睛。槿然神秘地说。
　　看到槿然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笑着合上双眼，只觉脖子有一丝凉意。
　　睁开眼睛吧。
　　我低头，原来是一条项链，一颗心型吊坠。
　　今天发工资了，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首饰店，一眼就看中了这条项链，这颗心代表了我将我的心全给了你，喜欢吗？
　　喜欢。我微微的哽咽。
　　可它是银的，比不上黄金贵重。
　　就算这是你画在纸上的图案，也比黄金贵重啊，傻瓜，你的心就是我的全世界。
　　念若，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偌大的夜被月亮照的通明，可是月亮越圆，星辰越少了。
　　月亮照不到的地方是星在流浪。
　　可我这颗心已找到了归宿，你是我的归宿。
　　二、
　　温暖的五月清晨总是让人心醉。
　　槿然出差了。我将昨日换下来的脏衣服浸泡在盆中，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对着天空出神。
　　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苏念若吗？
　　是的。
　　我是安心，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
　　可以。
　　一个小时后，在==大学旁的清幽咖啡店见。
　　随即，挂断。
　　不加遮掩的侵略诱惑了我。
　　半个小时后，我在咖啡店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坐在阳光里看校园中的情侣一对对走过。
　　我们的青春不过是倒映在别人眼中的流年。
　　安心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中，依然是那么美丽，那么楚楚动人，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怨恨。
　　她点了一份不加糖的咖啡。
　　没想到我对他四年的感情抵不过你们之间的一面之缘。
　　安心自嘲地点了一支香烟。
　　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只不过很多呢没有联系了。我淡然回应。
　　你知道嘛，我追了他三年，可是他总是拒绝我对他的爱，直到那一年我的生日聚会上，我终于愿望实现了，成为他的女朋友。
　　他对我说，你有什么愿望。
　　我对他说，我要成为你的女朋友。
　　于是槿然抱住了我，在所有人面前。
　　你知道槿然为什么答应我吗？安心细嫩的手指夹着半根香烟问。
　　我看到安心的眼睛里灼热的火光正在熄灭。
　　是因为你，苏念若。
　　安心熟练地弹了弹烟灰。
　　有次我在槿然房中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木匣子，里面有一瓶满满的折纸星和槿然写给你的信。我偷偷看了他写给你的信，从那时我就对你充满了恨意。不过有一点我还要感谢你，是你让我终于成为了槿然的女朋友，因为生日那天我送给他一瓶满满的折纸星。
　　我看着水杯，不愿多语。
　　苏念若，为什么你要出现，你都消失了十年了，为什么现在要出现在槿然的面前，为什么你不继续消失。
　　安心将烟头狠狠按在烟灰缸里，对我怒斥。
　　我抬头迎上她怨恨的目光。
　　安心，我已经听完你感情的发泄，我该走了。
　　起身，我向门外走去。
　　苏念若，我恨你。
　　大门的关闭，隔断了里面所有。
　　三、
　　天气逐渐开始阴冷了，阳光再耀眼都是如此的虚弱无力。
　　青荷站在村口的石碑旁一动不动，空洞的目光望向村外。
　　太阳早早被厚厚云层掩埋，铁灰色的天空冷漠无情，冽风从四面八方倾巢出动，寥寥无几的行人让这死寂的村庄增添了一点人气。
　　黑暗慢慢吞噬天空，寒风肆意蹂躏大地。
　　远处模糊的黑影向前移动，轮廓开始清晰了。
　　苏华。柔软的呼唤让那个身影稍稍怔了一下。
　　青荷。急促的脚步将那个身影变得清澈明亮。
　　青荷，你怎么在这。苏华面对眼前这个女人，心疼而不安。
　　我在等你。
　　等我？
　　对，我昨天听别人说今天会有一个城里来的领导来这视察，姓苏。所以我就在这等你。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青荷激动而伤心。
　　青荷，对不起，这两年来你过得还好吗，听说你嫁人了，他对你还好吗？苍白无力的话被强风吹散。
　　苏华，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青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青荷。
　　苏华将青荷揽入怀中。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让青荷压抑已久的爱彻底崩溃，埋在苏华胸口痛哭。
　　他紧紧抱着她。
　　一双怨怼的眼睛正在远处望着他们。
　　念若。
　　苏华惊恐地松开了青荷。
　　念若正从黑暗中一步步出现。
　　念若，你怎么来了。
　　青荷同样惊诧。
　　不要脸。念若一字一字说。
　　什么，你说什么。“啪”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念若脸上。
　　青荷，你怎么打她，念若，怎么样了，让我看看。苏华急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念若。
　　嘴里浓重的血腥味刺激了神经，使之亢奋。
　　不要你碰我。念若厌恶地打掉苏华的手，狠狠地在苏华脸上抓了一下，立马几条血印显现。
　　你在做什么。青荷用力将念若推开。
　　念若用恶毒的眼光看了他们一眼，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跑开了。
　　念若！
　　苏华着急地呼唤消失在黑暗里的小小身影。
　　青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如果不是她，你就不会离开我。为什么我一生下她，你就离开我了。
　　对不起，当年你生孩子时，家珍带着女儿来乡下看我，当她得知你的存在时，以死相逼我离开你。我以为她只是吓唬我，我向他提出了离婚，没想到她带着女儿真的服毒自杀了，女儿抢救过来了，可是家珍没了，我对不起家珍，我不能再对不起我和她的孩子了。
　　那我呢？念若呢？
　　我…..苏华面对这个深爱的女人无言辩解，也不愿辩解，因为从一开始就注定他要欠她一生。
　　青荷看着苏华的眼睛。
　　我恨你。
　　四、
　　猛地睁开眼，我从睡梦中醒来，睡了一下午，大脑昏昏沉沉。
　　起身，倒了一杯白开水。墙上的时针已指向四点。
　　外面的阳光如此充沛，我拿起水杯，推开房门，径直走上通向屋顶的楼梯。
　　屋顶空旷而寂寥，角落污泥中冒出来几株青草投影出生命的迹象。阳光铺在地上，我自在的漫步于阳光的手指尖。城市的全貌如画卷一般铺展在面前，向尽头延伸。清凉的微风吹散了脑中浑浊心绪，我踮起脚尖站在屋顶最高处，想让阳光彻彻底底把我浇灌。这种惬意让我着迷，让我依赖。
　　我听到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的声音，绽放，伸及触角，吮吸阳光。
　　静静地坐下来，我握着水杯，迎向太阳，光明正大的偷窥这个城市，巨大的建筑物面目狰狞的充斥我的眼。透过水杯，鳞次栉比的身躯，参差不齐的四肢，灰暗的容貌。此刻它却囚困在我的水杯里。簇拥的人群，堵塞的车辆渺小的难以在水杯中容身。我看着眼前的城市，没有尽头的尽头，看不清的开始，猜不透的结局。
　　风如此清柔。
　　阳光正一点点消散，城市的灯光一簇簇点亮。残余的阳光死死攥住我的身影，让我留步，乞我陪伴，我满含泪水将楼梯的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