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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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在一层浅淡的雾霾里晕成数以万计的光圈，给江景平添了分朦胧的距离感。
陈昱在外滩十三号的江边平台上坐着，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过来问：“陈总，前菜先上么？”
陈昱喝了口水把杯子递给他，站起身说：“算了，不吃了，回头帮我给吴总问个好。”
“好，陈总再见。”服务员小幅鞠了个躬。
看来这回是真要分手，陈昱刚坐进车里想给女朋友打电话，手机已经先响了，对方也没吱声，两人一起沉默了半晌，是陈昱先开的口：
“你说不说话？还有五分钟我停车就满一个小时了。”
章小蕙抱以鼻间长长的一声吸气，然后憋足了劲地骂出她生平听过最脏的脏话，骂了足足三分钟，最后一句是：“我就操了，我跟你在一起三年吃饭全特么是在你投资的饭店吃，连分手你哄我都要去外滩十三号！我看你十三点！”
“谈恋爱这件事情本来就要花很多不必要的金钱和时间成本，去外滩十三号吃饭是我能想出来最折中的办法，既能满足你爱慕虚荣的个性，又能节约我的……”
还没说完，电话被掐断了，陈昱放下手机摇摇头，把车开出去，停车时间正好满一个小时。
章小蕙是陈昱在香港读书时的同学，两人是同乡，在学校又都有点小名气，年轻气盛的，在学校的大小活动上都要暗自较劲，陈昱总是赢一点，最后把章小蕙整个人都赢回来了。
年少的爱慕总是受不得风吹草动，实习结束，陈昱回来继承家业，章小蕙留在香港继续打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也就这么断了，两人真的在一起，还是章小蕙离开香港之后的事情。那时，陈昱靠着一点做投资的天赋和胆量，拆东墙补西墙的，算是把公司真正撑起来了。
要说感情似乎也没有那么深，在一起三年，吵架的日子和不吵的日子能打个平。
章小蕙跟他在一起没多久就受不了了，她是港女作风，工作生活都大开大合潇洒利落，偏生陈昱是个买日用品都要趁网上超市打折一次性囤一年份的。
少年时的缱绻终于粉饰不了油画表面的斑驳，凑近了一看，那好风好景好山好水，全都是霉斑凑作堆罢了。
啧，陈昱调转方向盘，开去市里欢庆重返单身。
——当然，还是去他投资的店。也不是夜店酒吧，是家攀岩馆，叫怪石，陈昱的大学同学开的。
工作日晚上，馆内人不多，前台的招待是兼职的大学生，看到陈昱就笑眯了眼：“陈总，来了啊。”
“来了，”陈昱把车上的花拿下来给小姑娘，“送你。”
小姑娘叫安心，长得是一副走夜路也很安全的面容，正弯腰在柜子里拿陈昱寄放的速干衣裤和攀岩鞋，闻言宠辱不惊地答道：“谢谢陈总，别是送别人没送出去的吧。”
陈昱拿了衣服和鞋，顺手在桌上玻璃缸里抓了把薄荷糖：“这话说的，跟我不疼你似的。”
“不加工资的疼都是耍流氓！”安心挥着手冲他离去的背影喊，转过头来看到桌上的花还是结结实实地惊喜了一下，立刻找了个瓶子一枝枝插起来。
工作日晚上，馆里就两个教练，一男一女两个客人在教练保护下爬初级线，看着是认识的，悬在空中还互相加油打气。后面坐着他们的几个朋友，哄笑着给岩壁上不知所措的两个人拍照。
陈昱在更衣室稍微热了热身，抓了把镁粉，低调地在一边的练习墙上抱石。
“挂脚，左边那块绿的。”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陈昱不为所动，坚持照自己看好的路线走，果然，一失手便重重摔到垫子上。
“半点进步没有。”韩柏走过来评价道，并不伸手扶他。
“没时间练。”陈昱拍拍屁股站起来。
韩柏给他粗略地指个方向：“上去之前要想好怎么走。”
这边陈昱已经又上了手：“人生这么多事情都要做好准备，我就爬一个两米高的墙还得一步步计划好，累不累啊。”
“你心情不好？”韩柏预料到他又要摔，往后面退了两步。
陈昱爬到山穷水尽处，不甘心地想换个手继续往上，右脚稍微松了点劲，“啪”地摔回到垫子上，干脆也不挣扎了，躺着招呼韩柏蹲下来：“小蕙跟我分手了。”
“活该呗。”韩柏翻个白眼，作势要踩他肚子，被他一翻身躲开来。
那边一对活泼泼的红男绿女还在艰难地往上爬，三米高的墙，爬了得有半个多小时了。女客几乎力竭，脚上一滑，整个人立刻离开了岩面，抱着绳索在半空回荡，哭喊着让教练放她下来。男客慌了神，想伸手去抓她，也离开了岩面。
教练也是一男一女，男的叫龙晓晨，女的叫简韵，都是从户外俱乐部请来的，在底下声嘶力竭地叫着让两个客人放松点，不要抓绳索。
好不容易将两人放到垫子上，等候多时的朋友迎上来笑他们“弱爆了”，一群人打闹着出去了。
韩柏看向陈昱：“来一把？”
陈昱撇撇嘴：“来呗。”
穿好护具，韩柏和陈昱齐肩站在攀岩馆里曲度最大的一面墙前。
龙晓晨一声令下：“计时开始！”
两人同时上前。
韩柏毕业后在毕马威待过三年，累出心肌炎差点死了，金盆洗手拿积蓄开了怪石，陈昱除了户外运动没有别的爱好，投了点钱，帮他在本市的户外运动协会里挂了个名，便算是正式入股了，怪石也由此成为官方认可的注册攀岩馆，还能承接点中学生社会实践活动什么的。
这几年和各种俱乐部出去玩得不少，韩柏的野攀距离比陈昱多出来的都能绕外滩两圈。但是在室内的攀岩馆里，一样难度的岩壁，顶绳攀，胜负倒不一定。
五米的岩壁，陈昱冒险松手向上一跃，比韩柏早抓住顶端的栏杆半分钟。
“输的请吃……”陈昱话还没说完，被底下打保护的简韵暴力松绳，一次速降送下两米，叫声还在喉咙里，又快速松了两次绳，直接让他在垫子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我靠。”陈昱吃了一嘴风，干咳两声，解开腰上的快挂。
韩柏“哈哈”笑着，长腿在岩壁上一屈一伸蹬了几下，从容落地，走过来问：“没事吧？”
陈昱坐着还没回神：“简教练，我要投诉你。”
“谁叫你赢了我老板的。”简韵利落地盘起绳索。
“我也是你老板啊！没我你们还在吃土呢！”陈昱两手捶地。
韩柏一手拉起他：“得了，不就是让我请你吃饭嘛，走。”
吃了两个钟头的饭，席间讲了些乱七八糟没什么所谓的事情，让陈昱心头无名盘绕的郁闷消了点。
吃完最后一道菜，他一看手机，挥挥手表示今天就到这里：“美国那边开盘了，我回去了，谢谢老板请吃饭啊。”
韩柏坐着目送陈昱离开，犹豫片刻，还是拿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小蕙，出来么。”
陈昱的父母大部分时候住在市郊，小部分时候住在市中心，陈昱买的公寓里。立夏之后，他们就搬到郊外避暑去了。
虽然公寓设施很好，陈昱平日里却都住在淡水路上的老房子里。那是他奶奶留给他的一间阁楼，除了厕所，房间只有十平米大小，摆了张床和一副桌椅，没了。
他不做饭，如非必要也不出去应酬，房子再大对他来说也是一样，这小阁楼倒正好，没有一点多余的地方，所以，当初奶奶去世之后，尽管其他亲戚有诸多不满，他还是强硬地把房子揽到自己名下来了。
此刻，陈昱就是坐在这间阁楼里。
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美国的上午盘也结束了。他收起电脑，桌上还有三份计划书和两份报告要看。
阁楼的最高处刚过一米八，不够陈昱直起身伸个懒腰。他只好躺到床上滚了两滚，权当放松身体。
架起腿盯着天花板，陈昱突然想起下午任天翔说沈泽南被打的事。
有什么意思啊，整天费尽心思地占别人便宜，他想着，又觉得自己也挺莫名其妙，坐起身继续看文件去了。
东边天泛白，脏兮兮的太阳爬上来，叫醒城市里疲惫的人们。
日头还红，街上一阵阵的尾气已经喷起来，赶着上班的人潮从公交车和地铁站里涌出来，散落到大街上，又在一座座大楼里汇聚。
刚到九点，陈昱在办公室里刚坐定，喝了第一口咖啡。任天翔已经向他报备过，今天全天都要给高恒帮忙，带着一脸喜忧参半的表情下楼去了。
突然电话铃响起，陈昱接起来惊道：“什么？”
为抗议拆迁，天空福利院一个三岁的孩子被拖车碾过去了，人还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快到医院的时候，陈昱又收到电话，让他直接去急诊部大门口，律师听罢说：“可能媒体都找好了，在门口等着。”
说话间，车已经在到了医院停车场，陈昱不说话，率先下车往外走。
律师小步追上来问：“陈总，我们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
“要不我去吧，陈总，您先回公司等消息。”
“不，我亲自去。”陈昱头也不回，走路带风。
天空福利院是私营的，在城北很偏的地方，120就近送了个医院，车还停在急诊门口。
远远望过去，医院大楼门口人来人往的，都是急匆匆的样子，倒不像是有媒体在守着。
陈昱停下来吸了口气，刚准备进去，意外看到个熟人。
沈泽南面对大门站着，远远看过去是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一道身影。
一眼看到陈昱，他便毫不犹豫地走过来，说话一副冷冷清清的口气，眼睛近看却有点见红：“陈总，您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