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师记》喜鹊

30、他的目光如一泓月光柔和了一瞬。

　　他的目光如一泓月光柔和了一瞬。
　　尔尔赶到之时皖南军阵营一片缟素。
　　几个为首的将军见尔尔回来了纷纷走上前，将她挡在面前。
　　“将军临去前最后一个要求就是见你一面，既然那时你不知道去了了哪儿不肯回来见将军，现在也不必来了。”
　　尔尔皱眉道：“还没下葬吧？”
　　“将军的遗愿是回到故里与将军夫人葬在一处，自然要送回府中，所以姑娘你还是请回吧。”
　　尔尔松了口气，万一他们一把火烧了南宫燚就麻烦了，她可没有周华衍那种重塑肉身的技能。
　　“放我进去。”尔尔看向他们，“兴许将军还有得救。”
　　几个将军对视一眼，终是将她放了进去。
　　南宫燚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果然已没了气息。
　　“欠你的尔尔必须还给你，但宛儿的死我怎么样都还不清，所以——”尔尔坐在床边看着南宫燚，叹息一声，“还是要救你啊。”
　　周华衍大概万万想不到，她会用自己的内丹来救南宫燚。
　　尔尔逼出自己口中的内丹，小小的金色珠子散发着光芒，她缓缓将珠子送入南宫燚口中。
　　她想，遵循那错望的道途，我踩到荆棘，才晓得原来它们不是属于我的花朵……
　　账外忽然道：“有大夫求见，自称能医好将军！”
　　尔尔一惊，瞬时将珠子收回。
　　竟然有这样的事？
　　“快请那人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面目平常的大夫，他眉目和善地看向尔尔：“我能治好南宫将军，不过我要一样东西。”
　　尔尔不敢大意地问：“什么？”
　　“你的一半修为。”大夫的目光依旧和善，却语出惊人。
　　“你究竟是谁？”尔尔站起身走近他，却没感受到一丝仙气和妖气，仿佛只是一个普通人。
　　尔尔淡淡一笑：“若你治好他，莫说一半修为，就是要我的命也可以奉上。”
　　那大夫点头：“你先去账外等着吧，等他醒了我再取你修为。”
　　奇迹一般，南宫燚果然醒了过来。
　　他看向坐在床边的尔尔，目光依旧有些昏沉，话语倒是清楚：“我本来是想嘱咐你不必做什么傻事来救我，你不欠我什么了，还是晚了，是不是？”
　　尔尔瞧向南宫燚：“这次你可误会了，我怎么会做什么傻事救你，救你的是个世外高人。”
　　大夫道：“两位有的是时间叙旧，老夫很忙，能否先过来让老夫取了一半修为再说？”
　　南宫燚双眼一眯，一手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尔尔一笑：“放心，不过一半修为，死不了。”
　　况且这样就能将你换回来，已算是不错的了。
　　尔尔走到大夫面前，大夫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抹，尔尔眼前一黑，仿佛被抽空力气晕了过去。
　　南宫燚侧头看向大夫：“她若不测，我保证你也不能活着出去。”
　　大夫看向南宫燚竟然露出一个笑容：“你倒本事，刚醒就敢威胁人了？放心，她不过是晕过去了。”
　　尔尔醒来之后觉得这事十分蹊跷，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这人的身份。
　　而轩辕沐万万没想到南宫燚能死而复生，南宫燚利用这想不到连夜袭击火烧军营，几乎是重创了轩辕沐的势力。好在温军师去而复返，保全了轩辕沐性命以及剩下为数不多的将士。
　　两方军队横渡南冥河，一攻一守一来一往，最后又各退两边形成对峙阵势。
　　仙鹤小童静候在周华衍身边，在南冥河北侧最高的山崖上。
　　俯瞰向河对岸连作一片的营火。
　　两边阵营中都忽然听闻一阵琴音。
　　泓峥萧瑟，一瞬如霰雪无垠，尾音一转又似滔滔孟夏。
　　声音浩浩荡荡散于南冥河两边阵营之中，流转在每人耳中，抚慰人心。
　　曲终弦止，一行孤鸿划过天际，两边阵营仍默然无丝毫声音。
　　“春秋的声音。”尔尔看向河岸对面的山崖。
　　“如此绝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看应该叫绕梁才合适吧。”南宫燚轻叹一声，“明日之战必有一亡，你若要走我不拦你，尔尔，你已不再欠我了。”
　　尔尔走到南宫燚跟前，看向他：“你原谅我了么？”
　　南宫燚俯首：“我是否原谅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两人相视沉默。
　　尔尔道：“说呀。”
　　南宫燚别过头：“即便你留下也无法改变什么。”
　　尔尔后退一步，嫣然一笑：“是么？就算你这样说，也不能阻止我瞧热闹。”
　　北侧山崖上。
　　“星君不惜耗费弹奏安魂曲助他们减少明日杀孽所带来的罪罚，这份心他们也不定能理解。”
　　仙鹤小童端起茶水递给周华衍。
　　手中瓷杯骤然升温变得奇烫无比，小童一个不慎打翻茶水，泼到了周华衍随身携带的锦囊上。
　　“星君恕罪，星君恕罪！”仙鹤小童连连告罪。
　　“无妨。”周华衍取下锦囊，“碍不着里边的东西，你将这锦囊拿去烘干便是。”
　　“是。”仙鹤小童接过锦囊心怀愧疚地往回走，也有一丝疑惑，何以这瓷杯温度会忽然升高？
　　仙鹤小童正凝神想着，眼前忽然晃过橙红一团，手中一空。
　　颜惑站在十步远处一手拿着锦囊，笑眯眯地道：“这东西我就收下了！”
　　周华衍语气不见一丝起伏：“是她让你来的？”
　　颜惑却并不回答，做了个鬼脸，往树林深处跑去。
　　“小的马上去把锦囊抢回来！”仙鹤小童跟着追进林中。
　　颜惑左窜右跳动作极快，不过一会儿就越过了河界，钻入了离南宫燚阵营不远的树林之中。
　　没有周华衍的命令仙鹤小童不敢随意杀生，却又着实难以追上在林中跑惯了的颜惑。
　　颜惑在不远处站定，回头冷冷一笑：“怎么不过是个锦囊还值得上仙大费周章？看来本公子面子很大啊。”
　　话音刚落，白色火焰轰然而去。
　　仙鹤小童的目光还定格在颜惑嘲笑的那一刻。
　　真正的颜惑就已化作了灰飞。
　　业火。
　　周华衍淡淡道：“走罢。”
　　仙鹤小童跟上：“可是，那锦囊呢。”
　　“制魂符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周华衍淡淡答道。
　　殊不知所谓不该存在的制魂符，现在正躺在尔尔营帐的地上。尔尔出了帐篷，捡起制魂符，遥遥看向黑色树林，沉默了片刻，回到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