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莫负眉间雪》司徒幽女

22、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二）

　　苏尘离开白北曦的房间后，南柯就悄悄潜了进来，白北曦无奈的看着他，道了一声睡吧，南柯就欢喜的爬上了床。
　　他卷缩在白北曦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贪念的吮吸着白北曦的味道，他很怕，怕失去他的师父，怕白北曦不要他。
　　所以当第二天苏尘看到南柯精神充足的从白北曦的房间出来时，差点冲上去要把这小子打成个半残废，不过被白北曦制住了。
　　于是去莺歌海与大宛的边界路上，苏尘都用仇视的目光跟随着南柯，如果不是当年，从小抱着小北曦睡觉的，该是他，怎么会轮到白南柯这小屁孩？
　　在苏尘无限怨念中，他们一行人来到了莺歌海的边城——远山。
　　谁知刚进远山城，他们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池安好病危。
　　远山的城墙上贴满了寻访名医的告示，白北曦和苏尘对视了一眼，虽然治病二者不一定能治好，但去看一眼还是可以的，于是默契地转身向将军府走去。
　　南柯看着两人，你们不觉得忘了什么吗？比如我？好像自从这次见面后，师父就经常忽视我，南柯也不由得怨念起来，都怪这个苏尘，一定是他不好，南柯想。
　　遣了将军府的守卫去通传，不一会儿，三人便得了许可，见到了缠绵病榻的池安好。
　　白北曦一看到池安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快步走到池安好床前，刚想施法查看池安好的命数，便被苏尘拉住了。
　　“我来。”苏尘传音给北曦：
　　“你的仙法有天罚的限制。”
　　这时白北曦才想起，为了不受天罚，苏尘将她的法力封印了起来。
　　所以站在池安好床前的虽然仍是白北曦，但施法的却是苏尘，因此能看到池安好命数，也只有他们两个。
　　池安好有些怔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袍搭配着绛紫色的衣带，头发盘了一个朝云近香髻，些许散落批在肩上，整个人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
　　美，这是池安好脑海中唯一浮现的字眼，而她身后的两名男子，池安好扫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不知三位可有所求？”那两名男子，一个冰冷，一个妖艳，特别是那位紫衫公子，更比眼前这女子还要像一个女人，举手投足间的浮华，并不是常人可以做到。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三位非人间的凡夫俗子，而他们到来，恐怕也不是为自己看病了，想来是有所求吧！
　　苏尘听到，微微一笑：
　　“哦？不先问问我家小北曦你的病可还有救，反而问我们求什么？你这个女将军，到还有点趣味。”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我池安好名气再大，也不值得惊动三位一起前来为我看病，想来三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吧？”
　　“嗯。”白北曦点了点头，没让苏尘继续插话：
　　“你大限将至，我可以帮你延长一个月的寿命，让你去完成那些仍有遗憾的事，不过你需要把换命索的下落告诉我。”
　　听到此话，池安好讽刺一笑：
　　“我哪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三位既然是为了换命索来，就应该知道那是我国秋氏皇族的宝物，找我一个外姓之人，又有何用？”
　　“秋江，楼潜。”白北曦道，池安好的命数，一生都系在了二者身上。
　　听到这两个名字，池安好本来就颓败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思考了良久，终慢慢开了口：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换命索，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看看真正的楼潜去哪儿了？”说到这里，池安好停顿了一下，似乎斟酌良久，才把接下来的话语说出：
　　“如果他还活着，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白北曦点了点头：
　　“可以，答应你那一个月的寿命我也照常给你，明日我去帮你找楼潜，一个月后，我来拿换命索。”
　　说完，白北曦率先向房外走去，苏尘与南柯见状，也退了出去。
　　就在南柯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突然转身，对着池安好施了一个仙诀，仙力还未近池安好的身，就被另外一道仙力打断了。
　　南柯回头，只看到白北曦冷冷的看着自己，有些不敢置信的唤出：
　　“师父。”
　　回到客栈，三人直接来到了白北曦的房间。
　　“师父，为什么你不让我救她？”待苏尘布好结界后，南柯立刻质问白北曦。
　　刚刚离开将军府的时候，他本来想给池安好续命的，却被自己的师父打断了，而一旁的苏尘让他有什么回来再说，在外人面前与自家师父起冲突不好，于是他憋了一路的气。
　　“不为什么。”白北曦答道：
　　“这是她的命数，你不能随便干涉。”
　　“命数？凡人的命数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也帮她续了一个月的寿辰吗？”南柯盯着白北曦，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可白北曦的脸上，除了冷漠，再找不到一丝其他神色：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为了换命索给她的补偿吗？那一个月和一生又有什么区别？难道是因为师父你觉得换命索不值得为她换取那么多的寿命吗？”南柯浅浅的笑开了，只是笑容里满是嘲讽之意。
　　这就是仙啊，冷漠无情，无视其他生灵的生死，只过问自己想要的一切。
　　面对南柯的质疑，白北曦低下了头，沉默以对。
　　一旁的苏尘看不得白北曦受这样的气，出声打断了二者的对话：
　　“南柯，够了，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师父？池安好有自己的天命，不是小北曦可以随意更改的。”
　　“哦？天命？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凡人在你们仙的眼里，是不是都那么廉价？”说完，南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北曦愣愣的看着南柯的背影渐渐消失，良久，终才回神，对着苏尘道：
　　“谢谢。”
　　为池安好续的那一个月的寿命，也是苏尘帮的忙，刚刚阻止南柯，也是苏尘借她的力。
　　仙在凡界对人使用仙术是有限制的，仙力越大，受到的反噬越大。
　　南柯虽然只是半仙，在这方面没有受限，但更改命数这样的大事，是要受天罚的。
　　仙又怎样？谁说仙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她已经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仙，还不是常常身不由己？
　　可这些要怎么跟南柯说，说自己是为了他好吗？可他会信吗？他的心里只有江湖，只有人界，所以才会离开青玄，独自来人间游历。
　　或许在南柯心里，他是人，而自己和苏尘都是异族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是自己的师父，没有确切的理由，也不能相信的吧？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苏尘问。
　　“因为我为南柯改过命，我不想他知道我为此受过天罚。”白北曦的思绪慢慢飘远，那还是南柯才上青玄山的时候了。
　　南柯那时候才六岁，刚来青玄山一年左右。
　　那么小的他却患上了传尸，那种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得的病，小小的孩童濒临了死亡的边缘。
　　她在为南柯反反复复治疗多次无效后，便施法查看了南柯的命数，南柯的天命卷轴很短，简简单单的概括了这孩子的一生。
　　卷轴的末尾写着寥寥几字：
　　白南柯，寿终于七岁。
　　在看到这句话后，白北曦的脸色瞬间惨白了起来。
　　小南柯看到她忽变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拉住她的手，安慰道：
　　“师父别担心，救不了就不要救了吧！南柯不怕死的，只是很遗憾，没能给师父当更加长久的徒弟。”
　　“要不师父待南柯死后去寻找南柯的转世，然后再次将他收为徒，再续我们之间的师徒缘分，你看可好？”
　　小小的孩子，尽量用着欢快的语言，假装自己不怕死亡，懂事的让她心疼。
　　是啊，这个徒弟她才收了一年，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没有教导，她们师徒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她怎么能让他的性命，终结在他的七岁？
　　所以她笑着哄南柯说：
　　“傻徒弟，乱说什么丧气话了？你师父我可是五界第一的仙尊，怎么会救不了你呢？只是有味药材要找位故人寻得，师父有些放不下脸面罢了。”
　　连转世续缘的说法都出来了，看来这孩子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可他哪里知道，转世再次为人后，他就不再是他了，即使拥有着同一个灵魂，但没有任何规定，要人为前世背负债怨情仇，那个人还会是她的小徒弟吗？
　　所以她不会让他死的。
　　“师父，你和那位故人有仇吗？”南柯问。
　　白北曦点了点头：
　　“有点小恩怨而已。”
　　“那去取这味药材会伤到师父吗？”南柯的脸上出现一丝担心：
　　“他会不会为难师父？”
　　“不会。”白北曦看着自家小徒弟这紧张的模样，温暖的笑了：
　　“他只会给师父看些脸色，你放心好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的小徒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师父便付出什么也是心甘情愿的。”
　　说着，白北曦把南柯搂在了怀里，贪恋的吸了吸南柯身上的味道，然后放开，转身往门外走去。
　　“那……”南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白北曦打断：
　　“好了，你好好休息，安心睡会儿。师父保证，在你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病就全都好了。”
　　“那师父你那时会陪在我身边吗？”南柯不放心的问。
　　“会的。”白北曦允诺到：
　　“你一睁眼，就会看到师父的。”
　　听到她的保证，南柯终于放心的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睡。
　　白北曦对着他施了一个昏睡咒，加深了南柯的睡眠：
　　“做个好梦吧，我的小徒弟。”然后轻轻关上了欢颜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