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后传之六国记》袖清风

2、入宫

　　三年后——

　　一月前，云南穆王爷的亲外甥女聂云姝随同舅舅穆青一道上京述职。

　　聂云姝今年十四，自小在南境边陲长大，从未见过物华天宝的帝都金陵，一时间心情大奇。

　　这日云姝随舅舅进宫，穆青去了前朝面圣，云姝则被人领着往内廷走去。只见这大梁内宫雕梁画栋，厅殿楼阁，一路草木逶迤，峥嵘轩峻。建筑格局恢弘大气中又带些苍蔚温润之气。

　　走至一座花园前，前方一群宫人簇拥着一位蟒袍少年向这边走来，出行阵仗之大。云姝正要看看那少年何等模样，一旁的宫娥已急急拉她垂头行礼，嘴边小声提醒道：“来者正是东朝殿下。”

　　云姝也知道东朝就是未来陛下，只不过她第一回来宫中自然不知东朝模样，这厢经宫娥提醒自然不敢再大胆放肆，赶紧低头避视。

　　眼角余光瞥见鲜衣锦袍要从她们身边经过，东宫却忽然停了下来，身后的一众宫人也只好站住脚步。东宫背手打量了身前的罗裙玉钗少女一眼，似乎觉得面生，便问：“这人是谁？”

　　宫娥低头回道：“回禀殿下，正是云南穆王爷之外甥女。”

　　东宫一笑，道：“怎么跟传闻中的不一样？罢罢罢，今日还有事，这便走吧。”

　　这期间云姝始终保持垂头且目不斜视的动作，余光正好可瞥见衣摆以下之处，见他身上着的是上好的锦缎，精细的花纹皆用银丝勾勒，看得人眼花缭乱。衣袍上还挂了七八个香袋，走来一股香风阵阵。

　　他才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呢！这种装扮在云姝那里就叫做“娘”，跟东宫殿下传说中的英明勇武已然有些差别。

　　不过这太后也就是昔日静妃倒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娴雅温和，云姝很喜欢这位婆婆。

　　一进太后的暖阁云姝正要按礼跪拜，坐于上首的太后已向她招手，面容满是慈蔼，柔声道：“孩子，上来，让我看看。”

　　云姝迟疑了一下，但见这太后生的雍容有度，祥和静雅，云姝便慢慢走到她身旁。太后捧着她的小脸仔细端详了几番，模样生的小巧可人，一双倩兮美兮的凤眸，琼鼻樱口，讨人喜欢。笑着对身旁的孙皇后道：“长得跟霓凰小时候简直一个模样。”

　　皇后微笑着称是。

　　太后亲自拿糖果蜜饯给云姝吃，看去心情甚是愉悦的样子，转头对皇后道：“这孩子跟昭珩年纪相仿，不如把昭珩也叫来，大家认识认识。”

　　皇后歉道：“怕是不成了，昭珩这会子应该跟哥儿几个出宫行猎了。”

　　太后收了笑容，“这离春狩还有些日子，练骑术箭术也不急于一时。”

　　皇后告罪，垂头道：“是臣媳一时疏于管教。”

　　因着舅舅在前朝有许多事务要同皇帝商议，云姝在太后宫里呆了片刻就自己出宫了。换了一身衣裳带着乌夜啼在金陵城中闲逛，走着走着不觉来到一座山脚下，抬头看见峻崖丛林，飞悬瀑布，风景甚是怡人。

　　她起了兴趣往那山上走去，路上山麓葱郁，桃林纷飞。云姝背着乌夜啼踱步在山间小道上，仰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洗尽一身的脂香浮华。

　　不想这一下却惹了麻烦——

　　空中划过一道乌影，停在肩上的乌夜啼突然眸光一亮，奋力拍翅追逐上去，似要将那只大鹰啄死，宣告这片天空是它的领域。

　　两只大鸟你追我赶，翻来覆去，往密林一带飞去。那片密林是人们狩猎的场所，云姝暗叫不好，提气纵身追赶上去，嘴里大呼道：“乌夜啼，你再跑，今晚便不给你肉吃！”

　　然而乌夜啼急着去找人干架，哪里还听得到她的威胁。

　　两侧密林快速往后退去，云姝忽闻何处传来劲弓弹开的声音，一支雕翎箭射向长空，险要射下正在啄斗的乌夜啼，而这争强好斗的乌夜啼竟丝毫不忌惮铁箭这种武器。

　　云姝怒极，骂了句该死，知道一箭不中必会有第二箭。她迅速取下背上铁弓，拉开弓弦，瞄准空中的乌夜啼。

　　看方才那人箭术不差，说不定下一箭就能射中。与其被别人射死，还不如她吓一吓乌夜啼，说不定它就乖乖飞回来了。把握好分寸，顶多射掉这畜生的几根羽毛。

　　她慢慢瞄准，呼啦一箭射出，然而从另一个方向射来的箭比她还快，直直朝目标射去。云姝在心底祈祷自己的箭能抢先一步，一黑一金的两支箭似两道闪电飞速追逐出去。

　　“在那，掉在那了！”

　　“是那只鸟！”

　　地面上的人大叫起来。

　　循着响动的来源，云姝朝山坡上爬去，扒开错杂的树叶只见一大队人马站在密林中的一块空地上。

　　皆骑高头大马，身穿箭袖劲袍，马背上还驮了许多野味。一看便知是京中的那些富贵公子哥们，闲暇时以打猎来消磨时光罢了。

　　她早就听说这些京中的公子哥们仗着家族势力与钱财，整天流连于牌坊酒楼，作诗唱曲，沾染了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公子习性。

　　云姝心中本来就生出一丝厌恶，见当中一人手里抓着的正是受了伤的乌夜啼，赫赫然一支金色铁箭插在它的左翅上，青黑色羽毛上沾满血迹，一双鹰眼半阖着，恹恹欲息的样子。

　　她更是气打一处来，一拳打在那人胸口，从他手里夺过乌夜啼，又气又伤心道：“要是我的乌夜啼出什么事…我…我就拿你来陪葬！哎…我的乌夜啼…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利落地削断箭，将箭头拔出，正要撕衣包扎，方才那被打的少年已解下蓝色抹额顺手递过来。云姝抬头，正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有几缕春风落入那漆瞳，点出和煦的柔光。云姝心中蓦地一触，赶紧接过抹额埋头包扎。

　　乌夜啼闭着眼睛半死不活，云姝红了眼眶，这鹰隼可是她从一颗鸟蛋养到这么大的。少年见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剑眉微皱，有些抱歉地杵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好。

　　包扎完伤口，云姝跺脚，抬头发泄一通：“我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向来闲来无事，但我家乌夜啼在天上飞得好好的，可没碍着你们！何必要赶尽杀绝呢！？难道天上有鸟你们都要射下来不成！？”

　　少年被她狠狠一骂，神情微窘，张了张口没能说出甚么来。印象里，从未有人用这种蛮横无礼的态度对待过他，所以他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身后一声冷笑传来，另一个锦衣少年从队列中缓步走出，他头系金色抹额，年约十五六岁，身材欣长，生的十分俊美。一双冰溪般的眸子里略带冷意，似笑非笑道：“倒是小公子你明知这处是狩猎场所，却不管好自己的雕儿。就好比既不想自己的钱财被偷，却拼命像世人炫耀自己的财富，这难道还要怪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