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远沉香北》凤鸣月

15、第15章 争执（1）

　　承川、裴垣、青垚跟三个人泥人似的，嘻嘻哈哈打闹着，就往芷兰宫去，准备去换件干净衣裳。
　　远远看见裴垣的父亲裴玄正在太监的带领下，心事忡忡地走进芝兰，裴垣一把拉住他们两个，闪身躲在柱子后。
　　青垚道：“这是干什么？”
　　萧承川偷笑道：“你看他现在跟个泥人似的，若被舅舅看到了，肯定要追究的，然后你一个月都不会看到他啦。”
　　“六殿下，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似乎你也不比我好多少。”裴垣白他一眼。
　　萧承川的笑容立即龟裂了。

　　芷兰宫，西府军主帅裴玄被大太监领着谒见妹妹裴华，即大皇子萧承元的生母兰妃，两人先行过君臣之礼，再行过兄妹之礼，方在一张矮榻上东西对跪而坐。
　　原来那日梁帝召见裴玄如此一番嘱咐，竟是让他与兰妃商讨为萧承元开衙建府，封定王，以及为他指婚一事。裴玄拣了今日进宫商讨此事，兄妹俩寒暄一番后，屏退宫人，方进入正题。
　　兰妃听自家哥哥说明来意后，冷笑道，“都说我是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可为承元指婚这么大的事，陛下竟然舍近求远，让哥哥来传话，他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是不愿意见我，还是害怕见我？”
　　“小华，你和陛下是有些误会，陛下是九五之尊，你要是不这么心高气傲，哪会到今天这步田地。陛下对你还是有情分的。”裴玄忍不住劝妹妹。
　　兰妃听后默然，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那时还是15岁少女的她，穿着火红的嫁衣，忐忑不安地坐在花轿里，落轿掀帘，她看到那个刚刚封王的俊朗少年萧逐，一袭红衣，喜气洋洋地站在树下，不知名的白花扑簌簌地落下，落满了他红色的肩，他含笑的眼睛凝视着他，一步步走了过来，温柔地执起她的手。
　　“表哥。”她羞怯地说。
　　“叫萧郎。”他的眼睛含笑，像一泓春水。
　　铜镜里，他温柔地给她贴上花黄，望着镜中的她眼神温柔缱绻。
　　她以为，谁家少年足风流，她将身嫁于，一生休。
　　谁知，好景不长：“小华，我需要吏部尚书刘尚书的支持，我需要娶她的女儿为正妃。”彼时的萧逐王爷满脸歉意的说。
　　“小华，如果我能获得荆国国主的支持，我就能更胜一筹，我需要娶荆国公主。”萧逐有些疲惫。
　　“我要娶曹氏。”
　　“我要娶——”
　　萧逐越来越没有表情，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王府里莺莺燕燕越来越多，她能见到他的次数却一天比一天少。
　　后来，她成了兰妃，入住芷兰宫。
　　那天家宴，怀孕的良妃在宴会途中去偏殿休息，突然有宫女说良妃请兰妃前去叙话，她去了，看见良妃正倒在地上，下身不停地出血，这一切恰好被皇后看在眼里，一口咬定是她推倒良妃的。
　　“陛下，不是臣妾，是有人设计陷害臣妾。”兰妃愤怒地说。
　　“可有人证？”皇帝问。
　　“陛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吗？”兰妃愤怒地反问道。
　　皇帝却拂袖而去。
　　她惊呆了，她以为凭他们数十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他是相信她的，一切竟然敌不过这个小小的圈套。她原以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总有一天，所有的误会都会解开，他和她尽释前嫌，他还会温柔地说他是她的萧郎。只不过，他早就不是她的萧郎，现在他是九五之尊，生杀予夺。在这深宫里，倏忽便是数载过，他们已经到如今这步田地。
　　兰妃摇摇头，似乎像驱赶走这些不愉快的往事。
　　裴玄又劝道：“陛下对你还是有情分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宠信、重用承元。更不会派我来跟你商谈给承元指婚一事，他还是在乎你的，也希望承元过的幸福。”
　　“陛下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我的意见重要过吗？”兰妃笑得苦楚。
　　“不管怎样，陛下待承元不薄。能记挂这承元，想着让他开衙建府，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总是好事啊！”裴玄见妹妹没反对，连忙又说：“虽然是指婚，也想劲量找个合意的，能两情相悦再好不过了。”
　　“两情相悦的，情投意合又如何？进入到这深宫之中，还不都是做了宫中怨妇。”兰妃冷笑道。
　　“裴华！”裴玄突然有些生气，但看到妹妹那惨白的近乎透明的容色，原来活泼明朗的少女如今身形单薄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十分不舍，忙又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承元都这么大了，你即使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他打算啊。虽然陛下一直很器重承元，但迟迟没有立他为太子，如果承元早日开衙建府、封定王，他日娶妻生子后，被封太子是水到渠成。”
　　“你们一直都想着把他推上那孤寒之位。”兰妃喃喃地说。
　　“小华！男人就当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
　　“难道你就没有一分私心？”
　　“有，当然有，他是你的孩子，有我们裴家的血脉，如果他能做上那个位置，我们裴家就会永远位列公卿，香火永盛。你不要用那样的眼光看我，这是我的责任，我身为裴氏子孙，将门之后，对外我要保大梁边境安宁，保百姓免受战争之祸、流离之苦，对内我要光宗耀祖，光耀裴氏门楣，让裴氏祠堂享永世香火，这些都是我身为裴氏子孙与身俱来的责任！”
　　“哥哥，可你知不知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裴帅一怔，“我裴氏保家卫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心天地可鉴！”
　　兰妃摇摇头，顿了好大一会儿，方道：“哥哥，我知你一直以家国为重，可你也该知道这皇位之路是何等的艰险，不说先皇，哪怕陛下的皇位也是水洗千遍，依然洗不掉血腥味，你真的愿意承元他也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小华，我知你只想承元平平淡淡地平安度过一生，可承元生为皇子，更是皇长子，自从你生下他那天起，你就该知道他只有这一条生路可走，只要他一天身份未定，他的未来就多一分凶险。我知你对当年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可当年如果成功的不是我们，坐在位置上的不是陛下，你能保证我们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甚至你能躲在这里，超然一切纷杂，也是那水洗千遍尤带腥的皇位带来的好处！”
　　兰妃摇摇头，心中无限苦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