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我》陆幂柒

2、 第一章

　　青葱岁月喜欢一个人总是美妙的，如果真有那么多偶然相遇，我们是不是就不该错过

　　高中沉闷的学习环境，顾念安每每复习到焦躁不安时，抬起头，目光穿过每张课桌上一重重课本堆积成的小山，就能看见坐在讲台侧的沈夜。埋头学习的沈夜，让念安每次都只能看到他头顶的褐发，一头蓬松，带着淡淡的懒惰

　　可能遇到了什么思考的题，沈夜伸出左手，揪起一小撮毛发，让它滑过指缝，又揪起，又滑过，如此循环，直到找到解法，拍拍被揪的有些凌乱的头发，拿出草稿纸开始解题

　　自此，顾念安有了个习惯，发呆时，思考时，总会用手撩起耳边因太短扎不进辫子的发须，用手指一圈圈缠绕又放开，又绕上，又放开，最后导致耳边的头发渐渐变成了张弛有力的人工自然卷发

　　‘念安，你怎么还在看书，快跟我去看我哥打球’

　　听沈晚一说，顾念安向篮球场方向望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只听的见激烈的叫喊声，还有时不时跃起的少年。

　　沈晚拉着顾念安挤到对方班级篮板前，战局刚入眼，沈晚就兴奋的又蹦又叫，热血程度不亚于场中人。

　　场上，对方班级一男子将许暮死死地锁，沈夜过来挡住防守许暮的人，许暮向右运球，离开防守圈，对方班级的其他运动员过来防守许暮，沈夜悄悄退至篮板下，许暮将球传给他，沈夜驾轻就熟的投进篮筐，行云流水的低位挡拆，一气呵成，默契取胜，九班集体欢呼。

　　半场结束，运动员走下场，拉拉队上场跳操为运动员加油，沈晚目光注视着休息区，手里拿着水敲了敲顾念安肩膀，俏笑着

　　‘剩下的人交给你了啊’

　　然后抓着水向许暮跑去

　　老师吩咐两人负责后勤工作，可沈晚眼里只有许暮一人，顾念安只得哭笑不得的抱着一摞水，上前，挨个给运动员发水

　　顺便给了裁判一瓶水，以表小小的贿赂，裁判之一是来实习的体育老师，与同学无话不谈

　　‘谢谢，你是九班的吧，我记得给你上过课’

　　‘对，我是九班的’

　　念安一边回答着问题，目光一边在休息区搜索着什么，三心二意

　　‘你们班这球打得确实不错，队员配合的很好，没意外的话你们一会就可以庆祝了’

　　‘哈哈，谢谢老师’终于找到了，语气不知觉中欢快了几分

　　继续给班里运动员发水

　　‘谢谢’无论沈夜说什么顾念安都能一秒全神贯注的听着。

　　接过水，沈夜拿着毛巾擦拭汗水，头发被汗水打湿，黏成几撮耷拉在额前，不知是不是在夏天又是正午时分的原因，这样的沈夜，让顾念安觉得很刺眼

　　下半场开始，啦啦队退下，顾念安也跟着退到场外，还被挤到了远处，再望向沈夜时，200度近视的顾念安只能依稀辨别出谁是他，和他的每个动作，却怎么都看不清沈夜的表情和眼神，念安生平第一次这么恨自己近视眼还不爱戴眼镜。

　　一开球，沈夜不慌不忙的在一旁看着，还和许暮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搞得本来就紧张的对手，神经更加紧绷。可球一旦传到他手里，他就变得严谨起来，可运球过程中仍透露出丝丝顽皮气，常常调戏对手。

　　其中一球，沈夜站在三分线上，目光紧锁篮筐，手上运筹帷幄的拍着篮球，嘴里呼出一口气，开始上步，速度快到让防守他的人径直和他错开，许暮和众队友在一旁阻挡防守人员，一个起跳准备扣篮，身边的对手全部起跳阻拦，眼看球要被盖下，沈夜半空中变换动作，将球传给早已悄悄站在篮筐一侧的许暮，许暮无人防守，接球立马投入篮筐，对手想拦截也来不及，只能有心无力的的看着我班又得一分
　　尖叫顿时乍起，所有人不得不为这敏捷的速度，默契的搭档鼓掌，仔细想想，也真是奸诈，声东击西，吊着人玩呢。

　　最后，我们班用近乎一倍的比分超越对手，取得此次高二年级篮球赛的总冠军

　　开心的事接二连三，因为明天是端午节，学校取消了晚自习，让同学们早点回家休息

　　中午参加篮球赛的运动员和着沈晚准备去唱歌庆祝，沈晚怂恿念安一起去，顾念安想了想笑眯笑着拒绝

　　沈晚‘去嘛，一起去唱歌多热闹’

　　‘今天想早点回家，我妈妈肯定在家等着我回去呢’

　　‘明天是端午节，今晚街上很热闹的，不要急着回家嘛’

　　‘今天真不行，下次陪你玩吧，乖啊’

　　看着一脸倦怠的顾念安，沈晚只好不舍‘好吧，那你路上小心些’

　　‘恩恩’

　　街道上果然热闹，顾念安悠悠的走着，被路边一棵挂满红色锦囊的百年大榕树吸引，大树身旁是块刻着三生姻缘的大石头，树旁还有一个长廊，堆满了的情侣正在往树上和长廊上挂锦囊，一旁有人售卖着这种小小的锦囊，生意很是红火，顾念安停下脚步看了看，人们将写好的心愿放进锦囊，系好，挂在树上，越高越好，且不说这灵不灵验，这番红红火火的样子让人看了也很开心
　　正准备走，一个卖锦囊的小贩拦住顾念安的去路

　　‘小妹妹，要不要来个锦囊，我们这保佑姻缘很灵的，这样吧我给你算学生价’

　　‘呃······这个不太好吧’顾念安看着自己的校服眯笑着犹豫

　　‘有什么不好啊，这年头谁还没个喜欢爱慕的人呢，再说你也可以为家人祈福平安嘛’

　　‘可是······’可是你这明明就是求姻缘的，哪里可以祈福平安。

　　‘什么可是，哎呀没什么可是了，我给你说我这可是在大佛寺各路仙君面前接受九九八十一天香火朝拜熏陶的，我是看你和我有缘，这样吧，我学生价卖给你怎么样’

　　‘可是我只有这个’念安掏出今天还没有吃掉的苹果
　　小贩看着红彤苹果吞了口水，今天卖了一天锦囊还没吃过东西，这附近吃的又贵的要命，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小女孩又觉着煞是可爱，伸手接过苹果

　　‘算啦算啦，看在我与你有缘份上，这个锦囊送你了’

　　‘谢谢’顾念安眼睛笑眯眯，嘴角弯成月牙

　　摸出纸条，用荧光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无视周围人多余的目光，寻得一个偏处，踩在石块上，将锦囊挂在树干上，迎着风儿飘荡。

　　有一副画面一直深种在顾念安脑海里，一个课间休息时分，沈夜，沈晚，许暮和一众同学在楼道玩游戏，正好沈夜中招，一个同学布置任务
　　‘选一个走这过的女同学，把她按到墙上，问她，我美吗？记得要妩媚哦’

　　从洗手间出来甩着手上水珠的顾念安，身旁一群喧杂的人群，还未走过，便被一只手扯回，还有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脑，整个人被扯到墙上，抬眼，才发现此时沈夜与自己四目相对，等念安站好后，沈夜又将手撑在她的两侧，念安摸不清头脑的看着沈夜，只见他唇角捏着笑，在身后一众敛声屏气的期待中问她

　　‘我美吗’语过之处低了眉浅笑，淡淡绯红的脸颊是有点害羞的模样

　　不待念安回答，身后一众人大叫‘美~ ’

　　一系列情节闪烁太快，总是摸不清头绪的念安，被控制在墙上时，心中无限慌悸

　　慌是惊慌的慌，悸是悸动的悸

　　那一刻只有一秒却好像在她脑中分了无限个段落，显得十分漫长，看不够又嫌时间过的太慢
　　明明是男女主角，却一句对话台词也没有，直到回教室坐在座位上，心猿意马了好一番顾念安才明白什么叫

　　盈盈一尺间，脉脉不得语

　　我不爱在篮球场边的树荫下看书尤其是在夏季，大树不少枝桠被修剪过后，太阳总会寻找缝隙，钻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可是我不愿挪开，因为每当书看倦了，就可以假装放松脖子而抬起头，看看正在场上活跃着的你。

　　顾念安正要离开，恍惚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很像沈夜，再仔细一看，可能真的是恍惚了吧

　　看着刚才消失了好一会的哥哥，沈晚向沈夜身边挪去

　　‘哥，你夜盲症好了吗，天都黑了你还一个人跑出去，一会又摔着，疼死你’

　　沈夜看着很是关心自己的妹妹，拿了一瓣看起来很酸的橘子向她嘴边送去，一边回答她

　　‘我夜盲症半个月前就好了’

　　沈晚呆呆的张口将橘子吃了下

　　‘额···啊~酸死了’涩口的橘汁侵入口中，吐了半天，舌头依旧麻麻的

　　在耳边闹腾不停的沈晚终于跑去烦许暮了，沈夜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发呆，眼眸填充着笑意，一水深潭，待旁人甚是冷漠，现却似浅川微波，漾着丝丝盎然

　　一个月前

　　晚课结束后同学陆陆续续走了，学校渐渐空了，沈夜正收拾书包，突然，学校一片漆黑，跳闸了，班上剩着的几个同学哀嚎着，就着月光勉强能看见路的走了，沈夜呆坐在椅子上，满是无奈，突然一个路过的同学被他伸到前面课桌的脚绊着打了个趔趄，惊叫了一下，是个女生，沈夜忙说对不起，女同学说着没事继续往前走。沈夜正想着怎么离开，身边突然传来先前那个女生的声音

　　‘你不回家么？’

　　‘我看不见’

　　‘啊？’糯糯的声音有着疑问

　　沈夜有些难为情的说‘我最近有些挑食，得了夜盲症’

　　‘哦’思考着什么的声音

　　顾念安牵起沈夜衣袖的一角

　　‘我这样带着你走吧’

　　‘好’

　　在顾念安的带领下，沈夜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座椅，奈何教室座椅摆放太过紧密，高中学业又太过厚重，过道满是堆积的书籍课本，不知道听到多少声沈夜膝盖与椅子的碰撞声后，顾念安开始抓着沈夜的手肘，告诉他身边的障碍物，一步一步的带着他走，要同时注意两个人的顾念安总是自顾不暇，这下撞在座椅或墙上的人变成了她，黑暗中听着顾念安浅浅的哀嚎，沈夜嘴角浅浅的笑容没人能看见

　　他知道顾念安座位的准确方位，听着声将脚伸出去，绊到了想绊的人

　　沈夜将手伸进包里，摸到了一个红色锦囊，里面有张纸条，却什么字也看不见

　　这丫头到底许的什么愿

　　回到家中，妈妈正准备出门去接下晚课的顾念安，每年的这几天她都会这样，大家都默不作声的遵守着习惯，没人提起发生过的事，见到念安自己提前回了家，她有些惊讶，念安先于她开口解释

　　‘明天端午节，学校就取消晚自习了，你不用下了班又跑来接我，很累的’

　　妈妈还想说些什么，念安钻进了妈妈怀里抱着妈妈

　　‘今天看了篮球赛，兴奋的我都累了’

　　笑着说的，躲在妈妈怀里的念安眼角却挤出几滴泪水，看到妈妈的她，格外需要安全感

　　妈妈轻抚着念安的背

　　‘累了就早点休息，今天在外婆那拿了些粽子，妈妈明天热给你吃’

　　‘嗯嗯’

　　假期过后，学习继续，顾念安照往常一样，中午吃过饭后带着书到寝室楼下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坐着，看书，正待享用妈妈准备的餐后苹果，突然一只手从她手里将苹果拿走，掏出把水果刀将其切成两半，一边切还一边唠叨

　　‘苹果要分着吃才香’

　　顾念安抬头看着沈晚会笑的双眼，笑着接过另一半苹果

　　‘拿着水果刀到处走，这样好吗’

　　沈晚将刀合上‘这可是我蹭你苹果吃的好帮手，休想挑拨离间’

　　久而久之，沈晚几乎每天都会带水果刀来蹭念安的苹果吃，两人就这样，一人看书，另一人看着自己在篮球场上跃动的男朋友，相互陪伴着。

　　这天，顾念安照常在长椅上等着沈晚来分享苹果，看着书里的百草科目，听着三个人的脚步声靠近

　　‘妞，把苹果给爷交出来’

　　水果刀背顺势比在顾念安白皙的脖颈上

　　沈晚嬉皮笑脸的调戏着念安，可当顾念安抬起头时，她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顾念安脸色苍白的看着面前的三人，眼睛睁大着有些愤怒，但更多还是恐惧，复杂的眼神只有那一秒，在一次轻微的颤抖后，顾念安攥着手里的冷汗起身走开了，沈晚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刀比上顾念安脖颈的那一刻，她全身仿佛凉透了一般，寒沁入骨，心如死灰。

　　沈夜在实验楼的角落发现蜷缩着的顾念安，眼角挂着泪，沈夜抱手靠在一旁墙上，看了看开口说

　　‘又不是真的要杀了你，跑这哭鼻子，还真是小女生’满是不屑

　　顾念安抽了抽鼻子

　　沈夜继续轻浅的说着

　　‘被刀背比一下就害怕成这样，顾念安，还真是故作矫情’

　　顾念安抹掉脸上的眼泪，起身准备走人，刚一站起，沈夜的声音从正面传来，顾念安想要离开必须经过沈夜

　　‘顾念安你活的这么假不累么，被刀比划一下就成了这幅样子，谁还没点过不去的坎，活的这么假，装给谁看呢’

　　顾念安咬了咬唇，眼泪滑出眼角，打算继续向前走

　　‘顾念安，不累么？’轻蔑的语气

　　这话如果是从别人口中说出顾念安一定不会理会，可是偏偏是沈夜说出口，顾念安就没有办法不装进心里

　　转身，顾念安和沈夜面对面

　　云淡风轻的开口

　　‘我活的安静就是假了吗？我不爱说话就是假了吗？我不爱解释就是假了么？沈夜，你知不知道刀架在脖子上是什么感觉，你有没有试过被刀一点点割破脖子，你有没有试过被自己亲生父亲拿刀挟持三个小时，就为了拿点钱去满足他可怜的毒瘾’

　　再也忍不了的顾念安，瞬间崩溃，最后对着沈夜大吼出来，发泄完的顾念安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每回忆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难受

　　沈夜脸上则像度过大劫难一般，疲惫极了，他蹲在顾念安身边，用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

　　‘至少得有人知道，你才没那么累’

　　知道你背负的，知道你承受过的，知道你性情为什么这样的，知道你的好的。

　　眼泪簌簌的流着，仿佛没有尽头，顾念安站起身来就走，任凭泪花在脸上畅流着，抽泣着，沈夜在一米外默默跟着，直到将实验楼走了个遍，眼泪渐渐停息了下来，顾念安才向教学楼走去

　　看着平静下来走远了的念安，沈夜指甲拧着肉

　　‘顾念安，你是当真不记得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