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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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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既然葬礼已经结束,干嘛还让我留在这儿,而且他们个个看起来还很不友好,不是针对我,而是每个人对每个人都不友好,我那些个可爱的奶牛还会彼此嗅嗅对方打打趣儿呢,可是他们甚至连离见面还有十米远,就已经岔开道,唯恐躲闪不及了。
回到上官家,已经是下午近三点,我们饭都没吃,那个律师就来了,隔着众人我坐在上官严家巨大的餐桌的最后一排,我侧脸望去,是个西服革履的胖子,腮上肥嘟嘟的,愣把嘴角都拉下来了,我猜他每天至少要暴吃十顿饭才能达到现在这种效果。
“接下来,我们要打开上官严在身前所立下的遗嘱。”胖子律师用手绢擦擦额头还有脖子上的汗,我老是担心他的领带会崩开,衬衣最上方的那枚纽扣会“咻”的一声飞砸在我们某个人的脸上,因为一听这份千呼万唤的遗嘱马上就要公布了,刚刚还一个个东倒西歪、揉脖子捶腿的人们都马上正襟危坐起来,那脖子个个都像一头扎进水里捕鱼的鹳鸟,特别是上官严的妻子,脖子伸的太长了,简直成了日本民间传说里的妖怪。
胖子慢悠悠地把遗嘱高举过肩,双手捻着装有遗嘱的信封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我们的头也像受了引诱似的跟着晃了晃,如果说我们刚刚是鹳鸟,那此刻又变成了猫,那是一只老鼠,心思全然不在旁边的胖律师身上。
我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虽然我任然猜不透这个十五年没见的大学同学-------他病重的时候都没跟我说一声---------可去世后却想着给我留一份纪念-----我承认我的心境变了,就在冬日暖阳刚刚过今日最高点之后。哦,我当然不希望是什么大学时期我们留下的什么珍贵回忆,那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我也想要钱!就算不能把我可爱的牧场盖成像上官严家这样的大排场,可至少一想到在鸡西那漫长的冬天里,我可爱的奶牛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我就心痛不已。
眼下信封已经用裁纸刀打开了,胖律师从里面取出一份叠得非常整齐的信-----不过这里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这封信里,不仅装有那份决定在座各位人们命运的遗嘱,还有一张严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我们七个人中间,照片里的上官严是笑着的,那是我认识的上官严,我记忆中的上官严,他正默默地注视着我们每一个人,顿时我们几个都有点不自在;一想到方才,我们跟着遗嘱眼冒绿光时,全然忘了那里还有写这份遗嘱的人的照片。
顿时,我注意到所有的人把重心又放回木椅的坐垫上了,我也是,每个人都沉默不语,手里做点毫无意义的小动作来掩盖各自内心的迫切以及尴尬,我偷偷观察着上官严媳妇现在的脖子,竟然发现她的脖子恢复正常以后比常人还要短一点点,一想到方才的妖怪图,这实在太恐怖了,我严重怀疑她的脖子是橡皮条做的,想拉多长就有多长,然后忽然恢复原状。
当下听到上官严的母亲又在低声哭泣了,她丈夫坐在旁边无动于衷,似乎酒还未醒,这时我听到橡皮条女人微微侧了侧身子,表情漠然地轻声说:“念吧,侯律师。”
“好的、好的。”胖头的猴子律师又用手帕擦了擦脖子,我就不明白,这大冬天的,似乎马上又要下雪,怎么这个律师却有这么多汗要流?
“我尊敬的各位亲朋好友们,你们好。”伴随着同一个女人的低声哭泣,侯律师充满感情地朗读起这份遗嘱来,别看侯律师长得不怎样,声音此刻听起来却很是动听,我怀疑他以前是读播音专业的,后来中了邪,当了律师。
“这份遗嘱是在刚刚被医院诊断我患有骨癌晚期后,马上动笔写的,由于当时心情低落,也许有许多事项与财产未予整理,所以这第一份---”
“等等!”还没等胖律师张嘴把下一个字念出,哭泣的女人已经停止了哭泣,她面带怀疑地看着侯律师,表情有点像在做梦,而她的声音也像是在做梦,她说:“第一份?那意思是还有第二份?”
似乎所有的人都很关心这个问题,又把脑袋整齐地朝向胖头律师,我想侯律师该换条手绢了。
“是的。还有第三份。”
“那到底有几份?”沉默许久的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嚷起来,不过在这里我再插句话,其实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她是上官严的妹妹上官雅,想当年我还当过她的家教,只不过她同样变化很大,我一直没人出来,我想我这些年变化应该也很大,因为貌似她也没认出我。
“我来看看。”我们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侯律师从那小小的保险箱里拿出一叠白色的信封,各各都方方正正,各各都一尘不染,律师仔细地数了一下,每念一个数字我的心就咯噔一下,想必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包括刚刚打开的这封,一共七份遗嘱。”
“快死了,还写这么多遗嘱。”我身前那个至今身份不明的年轻小伙子小声嘀咕着:“可为什么每次我去医院看他,他都一副病怏怏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这话被我听到了,可我不关心这事。
“那直接念最后一份不就得了?”上官严的妹妹抢在橡皮条女人前面说了这话,我想橡皮条女人似乎也是这个意思,至少我的意思是。
“不行!在这第一份遗嘱里上官严先生明确指出遗嘱要按时间顺序一封封读。”
“搞什么呢!”上官雅站起来似乎要走:“我这个所谓的哥哥活着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现在留个遗嘱也弄得这么神秘,要不是------”
说到这儿,上官雅忽然住了口,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她没说,她又坐下了。
“那就按他的意思一份份念呗。”严的父亲终于发话了,橡皮条女人用鄙视的目光瞅瞅他,可最后还是同意了。
“在念遗嘱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毕竟我是一个将死之人,我在遗嘱中特别提到的我的双亲,我的爱妻,我的妹妹小雅,我不曾见过的大伯留下的唯一的儿子上官文志,还有好友童颜、于博扬这七个人。你们都有资格继承我上官严部分遗产的资格------不过想必其中有几位大家还不太熟悉,作为对我的小小施舍,我希望大家可以彼此介绍一下自己,这也是必须的,这不仅关系到我对在座每个人的忏悔,也关系到即将公布的遗产分配,特别是那一笔没有划进家族财产的归属------”
“未划进家族财产的遗嘱?”橡皮条女人的脖子又拉长了:“这么说除了家族企业的财产分割,严他还藏着另一部分我不知道的钱?”
“恐怕是这样。”侯律师好歹暂时是不出汗了:”不过,这个我也不知道,等等,信里倒是提了雅----上官雅女士,他说关于这笔钱上官雅会给大家做解释,同时请上官雅女士把那份资产交给代理律师。”
“这么说还有一封?”眼下所有的人又把头180度转向上官雅,上官雅一脸无奈,想想张口就说,话语中透着绝望:“我也是在他刚刚患病时-----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患病-----我一个人在他身边他交给我的,说这些年虽然做着家族生意,可他在外也有所投资,这笔钱-----”
“有多少?”橡皮条女人跟她婆婆异口同声问。
上官雅其实看样子不想说,可又不能不说,最后低声应了一声:“6500万!”
“6500万!”顿时这个数字在我们人员内部炸开了锅,我尤其被炸的厉害,热气飞溅到我的脸上-----我知道上官严家里有的是钱,可当我知道仅上官严在外面小打小闹都能挣这么多钱的时候,我还是不淡定了,接着就是一阵嫉妒,我那个破牧场连带我还有我那猪圈一样的房子加起来都不及这个数的零头,他仅用零花钱就轻而易举地刮起一阵龙卷风,把我的身家统统都吹走了。
我发现我真的好可怜!
不过,当我平复下此刻的心情后却发现心里有些窃喜,也许这6500万就是留给我这些个外人的,眼下这七个人里只有我跟这个叫童颜的小伙子是外人,人家的家族财产我不该惦记(只是也许!)可上官严自个儿兜里的零花钱应该是想给谁就给谁吧?我飞快地心里计算着6500万除以2是多少,不想又看到了桌上上官严的照片,哦!似乎我有点贪心了,那-----那就在座的7个人平分,我又飞快地算起6500万除以7到底是多少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上官严的母亲拉着女儿的手、气愤地说,做女儿的一边想要挣脱,一边要为自己辩护:“是他不让我说的,就-----就是这份!”
上官雅匆匆地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一皱巴巴的信封摔在桌子上,橡皮条女人跟她的婆婆几乎像是在打仗一样争夺着那份信。
“你打开看过了吧!”橡皮条女人看着密封线就板起面孔看着自己的小姑子,而做婆婆的已经信“刺啦---”一声扯开了。
“别看了。”上官雅说:“就是一本存款薄,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橡皮条女人气愤地说:“你明明就是想独吞,要不是我丈夫在第一份遗嘱中特别提及了此事,我想你也不会乖乖把它交出来,上官雅,你好贼啊!”
“我连密码都不知道,我怎么独吞?你别血口喷人!”
“侯律师!侯律师!”橡皮条女人转身又去握胖头律师的手,情绪激动地嚷道:“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置?啊?明明我是他的妻子,他背着我藏着这么一笔钱,而且不交给我,交给别人,他这个妹妹这些年来从未来看看他,就是得知他快死了这才假意过来探望,说几句好话------你知道的,将死之人耳根都软,把他弄迷糊了,就把钱给她了。”
到这档,我才算是看明白了,在葬礼上的矜持都是在为此刻分割遗产做准备活动呢,想必在座的每一个人(除了我)都已经积压许久了吧------老天啊!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胖头律师很显然被这橡皮条女人的激烈反应给弄迷糊了,他一边往后拉椅子一边找些托词给自己解围:“恐怕上官雅女士是清白的(橡皮条女人听到这话有些变脸),我的意思是就算她真有这想法,她也不可能把钱取出来啊。”
“是啊!是啊!”
“这份钱户主是谁,谁代理这份钱,还有密码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看还是先把它归入七份遗嘱中,我相信后面的遗嘱中应该会有提及的。”
“是吗?”我听到好几个人一起问道,有男的也有女的,男的声音是那个年轻人的,此时此刻我才猛然意识到,在这场还没打响的遗产争夺战中,只有我跟那个所谓的上官严的堂哥还没说过话,我抬眼看着他,只见他已经把椅子移到离餐桌较远的角落里了,有些好笑地望着他表弟一家子上演山崩地裂,婆婆跟媳妇吵,婆婆跟女儿吵,媳妇小姑子吵,大伯似乎酒还没醒,就已经想着下一杯了,而这个所谓的上官家族的长孙,似乎很高兴地看着这一切。
“那个-----”末了,他终于开口了,令我吃惊的是-----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听到他讲话,这位相貌堂堂的大孙子竟然拥有一副板鸭嗓,他说:“大家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当然,作为早年就已经离开这座宅邸一直没有跟大家联系的上官鲲的儿子似乎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参与说话的资格。”
橡皮条女人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说的没错,你就是没资格!”
“可是大家都忙一天了,现在天色就要暗下来了,为何----为何不先把我堂弟的遗嘱听完了以后大家再来商量呢?”
我觉得他的话言之有理,当然我更关心我的那份遗产,见鬼!不管到底给我的是什么玩意儿,现在只求越快公布越好,所以我点了点头。
“既然你开口说话了,我也就不得不好奇地问一句了。”上官严的母亲沉默一阵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只不过倒是又端端正正坐回椅子上去了,她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说:“我记得你父亲想当年为了你那个母亲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以后,上官老爷子为了他能在外面生活的好一点,还是把家里的一部分财产给他了,所以我搞不清楚时至今日你又来这个家是要干什么?”
上官家的长孙短促地笑了一下,说道:“二婶说的没错,想当年我父亲带着我跟我妈离开这个家以后,的确我的爷爷给了我父亲一大笔钱(我注意到当他说到“大”字的时候,故意加强了语气。),这也就意味着我父亲跟我还有我妈跟这个家已经没有了任何关联,其实我本没有想到我的表弟会在遗嘱中提到我,事实上他患病我也一概不知,直到他去世了,我才收到了以他的代理律师,也就是在座的侯律师的通知来参加这个意料之外的葬礼的,说到这儿,上官家的长孙象征性地对坐在首席的胖头律师点头示意。
侯律师跟本没料到他会把这事给抖出来,立马低下头躲避从左右席位上投来的责备的目光,而我在想,第二条手帕恐怕也不够用了,他今晚得糟蹋多少条手帕啊!
“你------”橡皮条女人还没来得及抒发自己对胖头律师的强烈不满,就又听到她原本应该称呼一声哥哥的人的话了。
“不,其实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来讨债的。”他悠悠然地说:“向我的堂弟,他生前借了我不多钱,虽然他已经还了我一部分,如果大家不相信的话,可以问侯律师,当然我这里还有借条。”
“什么!”我瞅见橡皮条女人跟她婆婆又有点把持不住了,这也难怪,作为一个妻子,关于他丈夫的“入”与“出”她都一概不知,这真是做太太的最大失败。
“对了。”上官严的堂哥又把脸一转,对着自己的婶子说:“我母亲现在生活很好,虽说我爸爸不在了,可她还是深爱着我的父亲,一直没有再婚,我本以为我不会踏进这个家里来,要不是堂弟的亲自委托,我是绝不会来到这里的,也不会发言,是吧?婶子-----哦,我得知你也跟我伯父离婚又改嫁了,是不?”
上官家的长孙的这一凡话不仅狠狠挫败了橡皮条女人的嚣张气焰,同时又严重打击了自己婶子的贪婪,虽然我不认为他是个好人,可还是案子称快,果然,橡皮条女人跟上官严的母亲哑口无言,乖乖坐了下来,看得出上官严的母亲嘴唇哆嗦了半天,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他还欠你多少?”过了一小会,橡皮条女人咬着牙问道。
“还有500万。”对方得意洋洋地回答道:“当然,这是本钱,还有一点微薄的利息,我原本不想要利息的,原本是一家人,谈钱伤感情,可是堂弟执意要加,我也就勉为其难的加了一点,不过你们放心,跟私人放贷比起来,真的小的可怜。”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又特意强调了“小”字,结合上面的所见所闻,我猜他是故意的,以表现他的身份“可大可小”在这个家里举重若轻。
哦,我有些痛苦,因为我本能地认为这会影响到我的利益,500万!这也就意味6500万里至少要消失个5,更糟的是剩下的钱还要七个人平分,还不算利息,那感觉就跟割肉一样,真是痛苦!
“既然大家都不吱声了,就按照堂弟留下来的意思我们彼此做一下自我介绍吧。”这位反客为主的堂哥平静略带自负地说道,我敢打赌他一定爱看国际新闻发布会,他的说话腔调一定是跟外交官学来的:“在座的有几位我还真不认识,既然咱们都是上官严遗产的获益者,从某种角度上也算缘分吧,那谁先来呢?”
他环顾一周,见没人搭话,就笑笑说:“那我就当那只出头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