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灵王预备役》素雪尘

8、刀与冷雪

　　据说，同是出生在冬天里的人，厌寒者心中柔弱，喜寒者心中刚强；而且，怕冷的比谁都怕冷，不怕冷的比谁都不怕冷。这个说法，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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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怀和冬狮郎那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冷战的沉默，一直持续到第五天早上——
　　“冬狮郎，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刀剑吗？”
　　昨天去街上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卖刀剑的店铺，释怀只好求问于冬狮郎。
　　“不知道。”坐在门廊边上看朝霞的冬狮郎头也不回地答道，“你问这个干嘛？”
　　“日子太无聊，想找把刀来练习斩术打发时间而已。”
　　“用木刀或着竹刀不也可以吗？”惊讶于释怀居然会斩术，冬狮郎这才转过头面对着她。
　　“木刀和竹刀太轻，没啥实感，锄头和木棍之类的替代物又手感太差，所以想找把趁手长刀，顺便用来防身或吓唬吓唬街上那些老想欺负我们的人，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冬狮郎貌似讶异地欲言又止，随即沉吟一会才避重就轻般说道：“我认识一个叫兕丹坊的豪杰，或许他可以找到刀剑。”
　　“那吃过早餐你能带我去找他。”
　　“嗯。”
　　冬狮郎应过释怀，又把视线转向天边的地平线，在那里，夜色正在慢慢褪去，暗蓝色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鱼肚白，各种颜色变换间，天空始终澄澈如镜，其景象着实美妙得不可言。
　　释怀终于明白冬狮郎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早起看日出了——这样壮丽的景象，想必就算是心情糟糕至极的人看见了，心中的阴霾也会随同天空的暗沉一并消去吧。
　　“那待会就麻烦你了。”
　　此刻，释怀亦遥望着天际，昨晚所做噩梦造就的坏心情就此一扫而空……

　　上午，静灵庭白道门前——
　　“那个…请问，你是死神吗？”释怀有点难以置信地仰望着眼前那小山似的巨大身躯发问。
　　——他真的不是怪兽或巨人一族吗？
　　——话又说回来，冬狮郎他为什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不是，不是，我只是白道门的守卫而已。”巨人蹲下身，低头俯瞰着释怀：“你就是这个小不点的妹妹吗？”
　　巨人的声音亦响亮得简直如雷贯耳。
　　其实你不是守门的？而是来堵门的吧？——释怀捂着耳朵，默默地汗颜。

　　“大块头，不许叫我小不点！”
　　一旁的冬狮郎又开始为一个称呼而青筋暴起了。
　　“是的，我勉强算是是他的妹妹。”
　　说着，释怀就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因而她无视冬狮郎直奔主题地道：“大叔，今天我会来打扰你，其实是因为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弄到刀剑之类的东西，我想要一把刀……”
　　“刀剑？小不点的妹妹你要刀剑来作甚？”
　　门卫大叔那像是被人捏在一起的五官，让释怀觉得有点惨不忍睹——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还有那魁梧的身材……他到底都吃些什么？
　　“练习斩术。”虽然心里在犯嘀咕，但释怀可没忘记要回话。然后，她赶在大叔再次开口前连忙加了一句：“那个…能不能麻烦你说话小声一点？”
　　“练习斩术？哈哈哈……哈哈………”
　　听了释怀的话，门卫大叔直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后，忽然无比欢畅的大笑起来，一会前俯，一会后仰，边笑还边用右手把地面拍得微微震动。他左手捂着肚子，就差没笑得满地打滚了。

　　“大叔，我是认真的，希望你也能认真地答复我。”释怀半掩着耳朵，有点生气了。
　　“抱歉，抱歉，我天生就这副嗓门，要我低声下气地说话，我可做不到。还有，练习斩术什么的……小不点的妹妹，你真的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又被质疑了，难道她看起来像是很会开玩笑的人吗？
　　释怀终于忍不住沉下脸来：“都说我是认真的了，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小不点的妹妹你扛得起刀剑吗？哈哈…哈哈哈……要拿真刀你还早一百年呢，去，去，你还是赶紧回家扛木刀去吧……哈哈哈……”大叔真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真的完全被这大叔小看了，活该他的眼睛长得那么小。——当然，这是拿他的眼睛与嘴巴做比较所得出来的结论。
　　“要试试吗？我的力气大小？”释怀说着，默默地把拳头握紧。
　　“哈哈哈……”大叔的笑声把释怀的问话彻底盖过了。
　　——可恶，她要让他好看！

　　过去的过去，释怀是拥有魔力，并擅长体术的半魔人。
　　现在，她是拥有灵力的整，而灵力和魔力都不过是自身生命能量的不同叫法而已，所以运用方式应该是相近或完全相同的。诸如将全身的灵力集中到身体上的某个部位时，就可以加强那个部位灵敏度、力度和强硬度等结果，和魔力所能达到的效果便是一样的。
　　所以，当释怀火大地把全身灵力都集中到腿部轻跃而起，再重重地一脚踹向兕丹坊的肩膀时，他庞然的身体便立即猛地撞在他身后的屋墙上，发出一声极沉闷的声响。
　　因此，四周总算恢复了安静，而冬狮郎看释怀的眼神也霎时变了……

　　之后的第二天，释怀终于从门卫大叔那里得到一把据说是他从朋友那里弄来的黑鞘长太刀。

　　“小不点的妹妹……”
　　“我叫雏森释怀。”
　　释怀虽然没有冬狮郎那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称呼，但也并不代表她毫不在乎。所以在门卫大叔叫了她那么多次“小不点的妹妹”后，她终于忍不住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
　　“哦，是吗。那么…小释怀，你要不要去当死神？你的话，也许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死神也说不定。”
　　看得出来，门卫大叔这次是诚心诚意说出来的话。
　　“我暂时还没有兴趣。”她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是吗……”门卫大叔似乎有点失望，但他很快又自信满满地断言道：“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死神的。”
　　“也许吧。”未来的事她可不敢打包票。

　　释怀看了眼门卫大叔身后不远处那完全不同格局的建筑，据说只要普通流魂一旦靠近，那儿就会落下高不可及的门墙。
　　释怀不禁暗自感概——筑起那样的高墙是为了昭示死神的高贵，流魂的卑贱吗？还是只为了不让死神的灵压外泄，从而伤害到周围的流魂？
　　或许，那高墙仅仅是在昭示阶级的不同罢了。想来，尸魂界就是这样的地方。释怀不会抨击其中的任何一方，因为在将来，她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任何一方。
　　释怀想起前天在街上逛时碰到的一个死神，当时她只是远远地看到那个死神趾高气扬的表情，然后听到的是周围流民们低声的议论，说死神大部分都是些高傲的家伙……
　　——哼，高傲吗？要是够自尊自信的话，谁都可以高傲起来，不是吗？

　　“大叔，你在这里当守卫多久了？”释怀忽然就好奇起来。
　　“嗯…”大叔托着像个兜似的下巴，想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说：“有一百五十多年了吧。”
　　“是不是打败你就可以进入静灵庭？”
　　“当然不是，要有通行证。就算打败了我，没人抬得起巨门，也是进不去的。就算真进去了，也会被静灵庭里的死神通缉的。”门卫大叔一边应答一边用不解的目光看着释怀，似是在猜测她这样问的由头。
　　“原来如此。——大叔，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好奇而已。那么，再见了。”说着，释怀便转身往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嗯，因为快到做午饭的时间了。”释怀无所谓地朝后摆摆手，“谢谢你的刀，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既然你这样说，那你和小不点能多来陪我聊聊天吗？”
　　“当然，下次我会带些吃的东西来给你。”
　　“……”
　　……

　　日子依旧无风无浪地过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年的年末，气温也渐渐下降到让穷人难以度日的程度了。
　　这天释怀一大早起来，一抬眼便看到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居然下雪了。
　　释怀真没想到这个夏天里热得跟烤炉似的地方，冬天时居然也会下雪，四季分明得让人难以适应。
　　她搓着手，往手心哈了几口热气，但手依旧僵硬得厉害。脚也冷得麻木了，走起路来脚板还是会觉得生疼生疼的。

　　看着外面飞絮般的飘雪，释怀不自觉地发起呆来，某段记忆影像自然而然地开始在脑内回放——
　　“雨月，你为什么不喜欢冬天呢？明明你就是在冬天里降生的。”
　　雾月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不解地问裹着被子蹲坐在炭火盆旁边的女孩。
　　“因为我怕冷呀，你看，我的手都长冻疮了。”
　　那是类似于撒娇般的埋怨，但女孩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貌似连脸蛋都冻僵了。
　　“那雪呢？你也讨厌吗？”
　　“雪嘛…挺喜欢的。”
　　“为什么？”
　　“因为它们洁净美好得就像雾月一样啊。”
　　“……”
　　……

　　现在的我讨厌雪，同样因为它的洁净美好，却和我格格不入。
　　——雾月，你知道吗？……你现在还好吗？

　　“啊，终于下雪了。”
　　和畏冷得恨不得披上被子一动不动的释怀不同，冬狮郎此时依旧穿着单衣、赤着脚跟没事儿一样。他睡眼惺忪地走到门口，几年如一日般看向天际，并轻声感叹了一句。
　　“下雪了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小桃把释怀和冬狮郎往门口两边拨开，兴高采烈的往门外窜。——小桃是两天前放假回来的。此刻，她欢喜的心情全都写在了脸上。

　　“还好没有吹大风。”不然她真的会被冷得半死的。
　　看着外面高兴得又蹦又跳的小桃，和身边沉默地看着小桃的冬狮郎，释怀郁闷了——为什么只有她这么怕冷？她身体的气血就那么不足吗？
　　郁闷一会，释怀便不再理会那两青梅竹马，准备回厨房帮奶奶做早餐。随即却又想起一件事，她便拍拍冬狮郎的肩膀说：“记得把握好机会，今天是告白的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
　　雪中的告白啊……她有些期待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冬狮郎错愕地看着释怀，好像真没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一般。
　　释怀只得故作深沉地露出一个“你懂的”微笑：“加油吧。”
　　说完释怀就进屋去了，因为她不太想看到冬狮郎摆出别扭的表情辩驳什么。

　　除了吃饭时间，释怀都在那棵不再青绿的大树下做体能训练。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冬狮郎和小桃到底在干些什么，又聊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冬狮郎并没有向小桃告白就是了。
　　其实静下心来想想，释怀也是能明白冬狮郎的苦处的——要是告白失败，他和小桃之间面面相对时得多尴尬啊，要是连家人和朋友都做不成该怎么办？
　　冬狮郎经常被人排斥，所以他没有自信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雏森桃怎么看都像那种喜欢成熟男人的类型，而冬狮郎在她心中，恐怕永远都只是处在一个弟弟的位置上吧。
　　他算是她的什么人，想必，冬狮郎早就明白清楚得很了。

　　……永远的弟弟…吗？
　　冬狮郎还真是可怜，就像当初喜欢上自己最遥不可及那类人的她一样。
　　呵，她都快忘记当初和冬狮郎一样暗恋着某个遥远之人的自己了呢。
　　说起来，她和冬狮郎的命运有点像呢。真希望他不会落得个像她当初一样的凄惨下场。
　　……

　　晚上，释怀把自己蜷成一团，窝在奶奶的怀里，依旧冷得许久都睡不着。本来她想和小桃一起睡的，但看到她直至躺下后，都还在小声地和离她最近冬狮郎谈论她在真央的趣事，她就识相的放弃了。
　　直到大半夜，释怀还是无法熟睡，虽然奶奶已经把她的手握暖了，脚还是冷的。而且，小桃还在说话，因为风声渐渐大了，她也没法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释怀被那些无法听清的絮叨扰得心烦起来，不耐地翻过蜷缩得有些累的身体，然后被突然窜进被窝的寒气冷得直打了两个喷嚏后——
　　“尿床小桃，别说话了，我要睡觉。”
　　冬狮郎不大不小的声音响了起来。
　　“呃，这样啊？那我明天再继续说吧。”
　　小桃的声音稍稍有点大，这次释怀终于把她的话听清楚了。
　　小桃安静下来后，外面的风声便成了催眠曲，释怀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刚吃过早餐不久——

　　“释怀，过来这里，我和你说说我在真央的趣事哦。”小桃坐在走廊上，冲刚走出门口的释怀唤道。
　　见冬狮郎也坐在她的身边，受邀者识趣地微笑道：“不了，今天我想去看看门卫大叔。”因为，难得今天雪停了。
　　“是吗？”小桃明显很是失望。
　　“嗯，我午饭前就会回来，你和冬狮郎慢慢聊。”释怀边说着，边把衣领往上扯了扯。

　　“等一下，释怀。”
　　老奶奶的声音从屋里传出，释怀一回头就见她手里拿着一件不知道是斗篷，还是披风的布状物颤步走出门来，她怕她摔了，便赶紧走到她面前：“奶奶……”
　　奶奶一脸严肃地把鹅黄色的布块抖开，然后不由分说地帮释怀披在身上：“外面风大，披着挡挡风吧，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奶奶。”居然是斗篷，而且还有帽子。——释怀把帽子戴上，缩着脖子道：“奶奶，那我走啦。”
　　“嗯，小心路滑。”老奶奶冲尚未走远的少女挥挥手。
　　“我会小心的。”少女也冲老奶奶和气地摆摆手。

　　“释怀……”
　　刚要走远，释怀背后就传来冬狮郎欲言又止的声音。
　　“什么？”释怀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顺便代我问候一下兕丹坊。”
　　“好的。”释怀了然地点点头，好让他放心，“那么，我出门了。”
　　“一路小心。”小桃也不忘向释怀说声嘱咐。
　　“……”

　　回望着那三个皆目送着自己离开的人，释怀差点没感动得掉下眼泪来。
　　——他们，好像越来越像一家人了呢。
　　……风还是有点大，但释怀却觉得身体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