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阴霾覆盖之空】 ...
-
[天空被阴霾覆盖，黯淡着，嘶吼着，吞噬着，挣脱不开，到底是谁先堕落，那道光坠入深渊。]
醒着的时候是一个世界，睡着之后又是另一个世界。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交换着。
沢田纲吉突然觉得自己很疲惫。
真正的放松睡着是什么感觉，都已经有些记不起来了。
直到现在每晚陷入一个陌生的梦境中的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是梦就此让它一睡不醒，是不是就会轻松一点……
至少梦里的他永远是个旁观者，而且还是一个看过就忘的旁观者。
用眼睛将梦境发生的一切毫无遗漏的全看一遍，然后梦醒的时候全部忘掉，就算偶有记得，也像是浸了水的墨画，晕成一团，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就好像是听老师在课堂上讲数学题的解法，白花花的粉笔字迹占据了整片黑板，晚上回到家之后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可是睡醒之后，他能感觉的只有身体的无力与疲惫，还有那时不时涌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痛楚，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沉重的扼在喉咙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不用想，他现在肯定又是在梦里——
因为现在的身体很轻松，什么难过都感觉不到。
只是这次的梦境稍微……有些奇怪。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庄园里，宽敞的庭院，精致的花亭和桌椅，庭院正中一颗巨大繁盛的樱花树。舒适的海风裹着淡粉的樱花瓣吹过，带来一阵混合着海水腥咸的微妙淡香，耳边依稀可听到远处传来海浪拍打崖岸的声响，以及海鸟似乎愉悦的鸣叫声，头顶之上依旧是一片澄澈明媚的蔚蓝……
无论梦里来过几次，纲吉都会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虽然醒来之后不会记得在庄园里关于人事的所见所闻，但是有关庄园里的这种别致的景色的记忆不会被抹去，倒是让纲吉稍稍欣喜了一下，美好的记忆是绝对不会成为负担的，在这种每天都做梦却又每天都记不住梦的日子里，偶尔有时候醒来能记住一些细微末节都会让纲吉感到无比的欣慰——大概就是那种总算没白忙活一晚上的感觉？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真的想去找一找是否真的有这样一座庄园的存在，毕竟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梦了，他自然不会还天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单纯的“梦”。更何况里包恩也说过，因为彭格列血统而继承下来的超直感，偶尔也可以让他的梦变成一种预兆，只不过到现在他也不是很明白这段日子以来，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梦境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只是心底有种不知名的直觉在疯狂的躁动不安，似乎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快了，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不管是最近愈发频繁的梦境，还是加快流逝的生命，都让他有种在被倒计时的感觉，有什么正在飞速向他迫近。
他逃不开，也躲不掉，更无力阻止。
他不知道在这场被迫倒计时的终点，是他终结的生命，还是……
——[如果真的能这么简单的死掉就好了。]
耳畔突然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沢田纲吉一惊，转身回头四处搜寻，却不见半个人影。
刚刚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的语气似嘲讽又似叹息。
……错觉么？
纲吉皱了皱眉，突然感觉视线有些晃动。几秒过后，当视线再次归于平稳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与刚才截然不同。
庭院与樱花树不见了，入眼之处是一片清澈的透蓝——一个宽大的露天游泳池。
自然复古而又豪华，泳池旁边的地面随意却又不失凌乱的摆放着几把白色的休息椅，然而游泳池远处的景物却好像相机视野里没有对焦好那般模糊。
因为场景突变而致的混乱呆滞的思绪，突然被一声好似近在耳边的破水声惊醒，纲吉转动视线向声源处搜索过去，放置着休息椅的泳池那边……他又看到了自己……以及，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泳池那边，纲吉看见“他”正在给一个全身赤裸身材性感妖娆的女子披上浴衣，他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只能记得那女子一头长发赤红如火，一身肌肤白皙如雪，线条优美的下颌，还有即将贴上脸颊的红唇……
纲吉猛的闭上眼睛抬手拍了拍额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脸颊发烫，“他”在这梦里都干了些什么啊……怎么会能到这种情景呢，就算……可那他的女神也应该是京子而不是这种成熟风韵的熟女啊，啊不对不对，他怎么可以这么下流！不不，在那边的那家伙绝对不是他，那家伙只是跟他长了同样的一张脸罢了！干出这种下流的事情的家伙绝对不是他！对！没错！而且现在他只是在做梦而已！那家伙干什么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经过一番强烈的自我催眠后，外加估计对面的画风便差不多变正常后，纲吉才睁开眼睛继续当旁观者。
此时那名女子已经来到休息椅上躺下而“他”却不见了踪影，那名女子的身后的桌椅旁似乎还坐着几个人，同样看不清楚面容，却能听到阵阵悠闲的笑声，除去刚才那个意外不说，到目前为止今天这个梦境还算安逸的。
大约过了那么两三分钟，纲吉看见“他自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和一只高脚杯。
纲吉看着“他”拔开酒塞，手法似乎颇为娴熟而专业的倒了一杯酒，鲜红的酒液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旋转出了一个优美而柔和的弧度，最后趋于平静，不多不少正好占高脚杯三分之二。然后以一个侍者的姿态弯腰将酒杯递给躺椅上的女子。
那女子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后，似乎很开心的笑了，那道笑声极其悦耳，并且还有种莫名的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这一举动让纲吉更加确信，梦里看到的这家伙，绝对绝对不是他，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这么专业的倒红酒，也不会这样去取悦一个女人。说他低情商也好，低智商也罢，反正他绝对是那种对女人没辙的男人。
倒完红酒后，纲吉看见“他”在女子旁边的躺椅上坐了下来，接着便响起了两人交谈的声音。虽然他和两人的距离并不远，可也算不上很近，但是两人交谈的声音怪异的非常清晰，好像他就站在两人身边听着一样。
“马上就要到了吧，你对自己有几分把握。”那红发女子的声音。
纲吉听见“他自己”轻笑了一声，然后语气有些无奈的叹气，“老实说，一成也没有，所有的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有时候，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我的懦弱，胆怯，都将会变成最大的阻碍……呵，听天由命吧。”
“别那么低估你自己，别忘了，你可是‘被选中’的人，更何况你还是……”那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
……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看样子他足足睡了一天，身体都软的不成样子了，手背上还扎着点滴，不过吊瓶里的药液已经快要见底了。
纲吉轻轻动了动脑袋，视线中闪过一抹白色，眯了眯眼睛努力凝聚视线，才看清那是一只雪白的……狮子？
这是……Xanxus的匣武器？他记得名字好像是……“贝…斯塔？”
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纲吉视线打量的时候，巨大的猫科动物抬了抬眼皮，似乎就算打过招呼了。
见状纲吉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啊……哈，虽然“宠物”这个用词有些不恰当。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狮子的正主进来了，那个狂暴霸气的男人，满脸的疤痕独特而刚硬，一双红眸锐利而耀眼。
接着他听见那道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低沉而狂傲的声线响起：
“真是变得相当狼狈了啊，沢田纲吉。”
当来人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姿态闯入这间病房时，纲吉的大脑愣怔了十多秒钟才反应过来，能在这里见到Xanxus完全是在他的预料之外的，从他出状况开始到现在，事态的发展他也能猜出个大概了，权衡一下各方的利弊，就他目前这种身体情况对外应该是完全保密的，也就是说，包括瓦利亚在内的彭格列绝大部分高层应该都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才对。
那为什么，他会来这儿……
如此想着，也如此问出了口。
“Xanxus……你怎么……？”
片语之间，这人已经来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却意外发现，那双猩红的眸子里，仿佛静静燃烧着一抹赤红的火焰。
平静，温和，却又那么的肆意而霸道。
然后，他听见他说。
“现在的你，守护的了谁？”
“只会说天真蠢话的垃圾。”
“彭格列可不需要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来当首领。”
“别丢彭格列的脸，垃圾。”
丢下几句听似嘲讽的话语，然后便转身而去。
纲吉有些惊讶。
不是因为Xanxus突然到来说的这些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是因为他的眼神。
没有杀气，没有蔑视，也没有碾压一切的压迫感。
不像平常的Xanxus，却比平常的样子更加适合他。
纲吉如此觉得。
目送着Xanxus带着那只招摇的“宠物”出了房间，纲吉才长长呼了口气，果然，无论什么时候看这个人都会觉得很有压迫感，不自觉的就紧张起来了……即使今天的Xanxus有些失常的没有自带霸道气场，但是名为“Xanxus”的这个存在的本身就足以成为给予他压迫感的来源。
静静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呆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纲吉有些不解，他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难道只是为了来看看笑话，嘲笑嘲笑他？
不，不是。
那个眼神绝对没有这样的含义。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同于陷入莫名纠结中的纲吉，走出病房的Xanxus脸色似乎比来之前更臭了，这样的变化，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因为看见了这样虚弱无力的纲吉，还是因为预见彭格列即将要破灭在这样虚弱无力的纲吉的手里……到底是因为彭格列，还是因为沢田纲吉？
越想越不得其解的Xanxus，就越发的烦躁。原本在病房中平静温和的眼神，也变得暴戾肆虐起来，一路所过之处，无一人敢迎面而视。
此时烦躁飙升的他愈发觉得专程跑来看沢田纲吉的自己脑子有毛病，不，应该说，从偶然截获到关于沢田纲吉的这条消息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正常了，莫名其妙的就想来看看沢田纲吉，却又说不上来想看他什么——如果说是想看沢田纲吉狼狈的糗态，那简直太可笑了，沢田纲吉在他的面前什么时候不狼狈过，懦弱而又天真，再说专程跑来看他的丑态，沢田纲吉还没这个资格。更何况他还有过曾被这样的狼狈的沢田纲吉打败的更加狼狈的，堪称耻辱的经历，在这个时候跑来看他，难道是想要羞辱他自己么？他Xanxus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的自讨没趣？
理由各种想不通。
所以说他到底想来看沢田纲吉这个愚蠢的垃圾什么？
就像个傻子一样。
真是不爽透顶了，垃圾。
他用惯用的带有蔑视意味的口头禅，狠狠鄙视了一下自己。
这个时候的Xanxus还不知道，他只是毫无目的的想看看这个叫沢田纲吉的人罢了，没有任何理由的，就是想看一看，虽然看完之后就产生了无比的后悔以及自我厌恶的情绪。
但是多年以后的Xanxus却无比庆幸，在这个时候他来了。
——[日本并盛]——
沢田奈奈去不远的市场买做晚饭的食材，本来碧洋琪是陪着奈奈一起的，但是返回途中却发现遗漏了一样必需品没有买，为了安全起见，碧洋琪让奈奈先回家她返回市场去买，毕竟最近的并盛不太平。
但是谁都没想到，快要到家的时候，奈奈被三只凶煞的异兽拦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全身都包裹在斗篷里，看不清楚面容的神秘男子突然出现救了她。
一路将奈奈护送到家门口之后，那名神秘男子停下脚步叮嘱道：“最近外面不太安全，尽可能的不要一个人出来。”
话罢不等奈奈说出道谢的话语，男子就大步转身离开了，不消片刻就消失在巷口拐角处。
奈奈看着男子消失的背影愣神在原地，刚刚因为转身的动作，那名神秘男子带着的帽兜有些松动，因此她稍微看到了一点点，那名男子的眉眼……真的很熟悉……
“啊啦…大概是眼花了吧。”奈奈轻轻敲敲自己的头，笑了笑，怎么可能会有母亲认错自己的儿子嘛，再说，如果纲吉真的长到这么大了，自己都不知道老成什么样了呢。
说起来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纲君了呢，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啊，真是的，男孩子还真的是越大越像父亲了。奈奈抬头看了看余晖染红的天空，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快点回来吧，你们两个。
“啊，不好！晚饭晚饭，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呢！”奈奈急急忙忙的转身进了屋。
没有发现，在巷口拐角处一直有两道目光在注视着她。
同样的温和，眷恋。
——[巷口拐角]——
原本两道相同的目光，在奈奈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门后时，其中一道突然带上了冷冽的杀气。
“你是谁。”
黑发男子瞬间用手中的长匕首抵上全身包裹在斗篷里的神秘男子的咽喉，语气冷漠。
“至少不是你的敌人。”
那神秘男子开口道，语气没有丝毫的慌乱，似乎对抵在喉咙的利刃不以为惧，甚至还略显轻松的朝沢田家的方向侧了侧身，似乎在透过房屋厚实墙壁看着那个正在忙着准备晚餐的温柔的女人。
“请保护好她。”
神秘男子的语气轻缓而郑重。
“为什么。”
对方态度突然之间的转变，让一直在警惕着的黑发男子轻轻皱了皱眉。
“这是你的使命不是么，令·斯察汀。”
令·斯察汀。从神秘男子口中听到这几个字时，黑发男子明显身形一震，似乎非常吃惊为什么对方能叫出他的名字。
“能握紧手的时候，就一定不要松开。”
神秘男子的话音刚落，突然之间狂风大作，神秘男子在狂风中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瞬间纤瘦的背影和翻飞的斗篷的下摆。
黑发男子——令·斯察汀，看着那个神秘男子消失的地方，神色凝重，他到底是谁，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而且……
令·斯察汀朝沢田家看了看，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附近聚集着一定数量的异兽，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异兽只是包围着却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在忌惮着些什么。
……
——[意大利]——
输完今天的最后一瓶药液之后，时间差不多已经将近晚上八点，拔掉输液管后，一直冰凉的手终于稍稍回温一点。
尽可能多的吃了里包恩带过来的晚饭，但是光看脸色也知道，里包恩对他现在的饭量并不是很满意，不过他是真的吃不下了。
吃过晚饭后，稍稍坐起来一会儿让胃部消化吃进去的食物，不过感觉效果并不太理想，因为当他迷迷糊糊抵制不住睡意的时候，仍旧感觉胃部沉甸甸的。
什么时候睡着的，并没有印象，但是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之后了。
难得的能在夜里主动醒过来，所以沢田纲吉并不打算顺着还未消散的睡意接着睡下去，他已经睡的够多的了。
但是一个人大半夜不睡觉干躺在床也是很无聊的，纲吉刚躺了一会儿就躺不住了，想坐起身子待会儿，可是身子刚撑起来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手下一脱力重新摔回到枕头里，纲吉叹了口气，从被子里把手拿出来放到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果然，发烧了。
感受着手掌下微烫的温度，纲吉动了动嘴角牵出一丝苦笑。
还真是莫名其妙啊，现在这幅身体。
也没着凉，也没受累的，还能发烧？
把手从额头上拿下来，纲吉并不打算叫人过来，白天大家都在照顾他，他不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低烧再去打扰大家休息，而且温度感觉也并不是很高的样子，也许到了明天一早就退烧了吧。
这下坐也坐不起来，只好躺着的纲吉，无聊的眼睛四处乱看，但是因为是晚上的缘故，视野并不是很客观，只能接着窗外的月光模糊的看着就近的东西。
突然，自己胸前一处亮光吸引了纲吉的视线。
古老尊贵的宝石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亮光。
纲吉轻轻将手抚上胸前那块硬质发亮的东西——彭格列大空指环。
应该是刚刚想要坐起身子的时候，从衣服里滑出来了。
因为一直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所以指环还带着一些人体的温热。
纲吉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指环上的宝石，心中感慨万千，这枚指环，承载了他所有美好的记忆，以及痛苦的挣扎。
彭格列的罪。
在继承彭格列代代相传的罪时，他也得到了彭格列的荣耀，和祝福。
因为他的触碰，和彭格列大空指环融合在一起的匣兽指环——纳兹得到了感应，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最近由于他的身体和精神情况糟糕，纳兹已经安静很久了。
听着纳兹软软的叫声，纲吉微微弯了嘴角。
“其实我一直都很感谢……”安静的房间里一声轻喃显得格外的清晰。
就在这时，指环突然亮了起来，不是月光反射的那种亮，而是指环本身在发亮。
一簇纯粹的大空火焰从指环中飞出，在纲吉床边凝聚成人形。
那是彭格列最顶峰的荣耀。
彭格列初代——Vongola- primo.
“发什么了什么，X世。”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
“primo，彭格列就这样交到我手上，您真的放心么？”
“关于这点的话，很久以前我就说过了——彭格列繁荣还是毁灭，都随你，Vongola-Decimo。”
一如那日给予继承时，信任而温柔的眼神。
“别总这么……纵容我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阴霾覆盖之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