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骨伶仃》饮隐

74、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做交易，总有互为牵制的时候，旧恩怨憋在心里，不能表露。这些日子容宛总躲着渊清，惧怕与憎恨是他不能把控的，谁知什么时候便爆发。好在渊清知他心思，远远跟在后头，只必要时结伴同行。没了无念城的车驾，行走间慢了许多，容宛又不愿随着渊清驾云，磨磨蹭蹭，甚至未出朔月边城。

　　除却驾云，总有旁的法子，然而渊清只沉默跟在后头，不开口。

　　容宛不肯睬他，时光还早，左右耗得起。

　　容宛不介意几时能够如愿，大事情要从长计议，千万条小路，结局总是一样的，他算好了，脱不出掌心。

　　这场交易看似不划算，决定似乎也不在他，那两位大人物是他招惹不得的，不过再厉害也不要紧，大动作展不出，小动作还做不得？那二人又非事事皆可预料，一双耳两只眼，耳闻目视，总有遗漏。便如他答应姬寐诱杀渊清，最终却同渊清做起了交易，这桩交易，便是安稳的么？自前世至如今，他从不是个信诺重义的人，他的爱浅薄，他的血阴柔，他不明白何为磊落光明，他只晓得快活与私欲。

　　生是乐，死是苦，自由是乐，束缚是苦。

　　管什么无念城与天界的争斗，大乱也好，大乱最好，混乱时奔逃反倒更加容易，至于无辜性命，便让他们向那二人索魂，祸乱皆是大人物的，他只是想要自由，这样小的一个愿望，有什么错呢。

　　无念偶总是不知疲倦的，然而容宛现下的躯体却受不住整日劳顿，入夜的时候恰行至一片荒林，倦极了便睡过去，幸而此时无风无雨。脑后不知枕上何种柔软物事，鼻端萦上若有似无的冷香气，那气息仿似能够安抚心神，多日悬着的紧绷念头终于落下来，一夜安稳，没有做梦。再度醒来只觉颊边微痒，一缕黑发垂在面颊，伸了手去捉，却被躲过去。

　　渊清难得散着长发，发冠搁在地上，青丝柔顺垂及膝头，平日里刀刃一般冰寒气息，倒消减了些。

　　原来容宛枕在他膝上。

　　渊清注视着容宛，仿佛克制，双手搁在腿上，安静得教人怀疑：“天未亮，再睡会儿吧。”

　　“稍作休息尚可，时候长了，难免耽误行程。”容宛坐起身，整好衣襟，“仙长不想灭去无念城了？”

　　渊清不答，只岔开话语：“这些日子你总在打听一个人。”

　　“并非我问。”

　　容宛将事情告之渊清。

　　不是说不得的大事，何况渊清是仙人，想来见识广博，兴许会知道一些消息。

　　打听人确然是有的，容宛记得凝殊的央求，那个少年要他找到朔月的宫辰靖。

　　他记得凝殊说过，辗转红尘百载时光，这样算，倘若宫辰靖是个凡人，应当早已作古，一个死去的人，如何能够打听出音讯？

　　意料之外，只抱着试探态度，竟立时得到了结果。

　　原来宫辰靖并非寻常凡人，他是朔月第六位国君，因先皇重情，后宫粉黛尽遣，只与发妻举案齐眉，故少皇族兄弟，只得姊妹二人，并一岁幼弟。继位顺畅，用不着算计，竟养就一副跋扈脾性，好战且自大，又尚刑罚，几乎算得上一个暴君。这位君主一生中做过许多大胆的事，其中最为惊世骇俗的，便是意欲扶男宠上后位。

　　只是意欲，未成真。传闻里的男宠有着雪白长发，喜着紫衣，面目惑人。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现在朔月，更无人知道他是何时与宫辰靖无端消失。

　　这桩旧事已有百年之久，想来宫辰靖已不在人间，只是依从传闻，宫辰靖与凝殊一同离开，为何如今凝殊会不知那人去向？

　　渊清听着，神情却在飘忽，深潭一样的漆黑眼瞳沉下来，空空。忽然他抬起脸来，嘴唇张合，终于开口：“你不知凝殊蝶的天性？”

　　没头没尾的一句，偏偏不肯顺下来讲。

　　莫非有什么不能叫凝殊听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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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或后天把肉番外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