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骨伶仃》饮隐

73、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猎物们清醒之后彼此解了绳索，一阵手忙脚乱，终于逃出洞穴。

　　覆上衾被睡过一觉，容宛等来渊清。

　　春时的清晨尚且有些寒意，日光熹微，自洞口透过来，懒懒散散映照面颊。容宛倚在石床，仍旧翻看那春宫图册，蓦地一道暗影落在书页上，他抬起头，看见通身雪白不染纤尘的仙人。做了无念偶，每一回见到这个人，皆是这副模样，一样的白衣，一样的黑发，风吹来，便柔顺地荡在腰间，几缕掠过面颊，更衬齿白唇红，面似冠玉。

　　渊清的手按在腰间长剑上，将要出鞘复又停住，漆黑的淡漠眸子眯起来，迟疑地：“阿宛？”

　　轻纱作遮掩，唯独眉眼露出来，容宛弯起眼睛，手指藏在衣袖里，暗暗嵌出血印子：“单凭一双眼睛，仙长便认出来。”

　　渊清不言语，手掌收回去，不再动作：“无念城主令你扮作食魂女妖，大约是想要那女妖手中魂魄。”他看着容宛，若有所思，“我以为他是在意你的……”

　　容宛只当他有意挑起自己的不甘，不过事实摆在面前，用不着他挑，容宛心中已然存了许多怨气。

　　“弯弯绕绕的不多说，今日我引你来，是要同你做个交易。如你所愿，我的七情六欲已回了大半，这回他要我来送死，可是我惜命，不愿听话。”容宛顿一顿，复道，“想不想知道他要我来做什么？不是因为女妖。”

　　“是什么？”

　　“要我杀你。”

　　从头至尾，没有哪一点漏过，容宛将姬寐的计划全数告诉渊清。

　　他指一指角落的匕首，情绪来得如火翻覆如水汹涌，明知再动一步便难掌控，却仍任凭七情六欲乱了神智，他笑一笑，嘲讽地：“就是这把匕首，他要我用它刺进你的心脏，可是这能有几分胜算呢，倘若失败了，赔进去的可是我的性命，我还没有折……”疯狂的话语咽进喉咙，喘息声响在耳畔，回神后只觉急促紊乱，后怕的冷汗很快便爬了一肩一背。容宛坐直了脊背，后知后觉，小心翼翼地修补，“他想的很圆满，可是你们这些大人物，有哪个是真的痴情种，为了你们的争斗赔上性命，太蠢。”

　　仿佛不曾看见容宛先前暴戾的神情，渊清走近来：“所以你不愿杀我。”

　　容宛低着头，手指在衣袖里绞缠，他以为这动作藏得很好：“我讨厌他，我憎恨他，我想离开他，想他死。”

　　半真半假的，自己都参不透本心。

　　沉默很久，渊清道：“你想我怎样帮你？”

　　“不是帮，是交易。”容宛将它讲清楚，“我告诉你无念城的所在，无念偶的弱点，论修为他不及你，要毁去这座城，并不是不可能。传闻里你最恨无念城，我可以帮你，让它彻底消失。”

　　渊清坐在他身侧：“你只道我憎恨无念城，其中理由，你可明白？”

　　“除魔卫道，仙人自然最恨邪魔。”

　　渊清知他不愿回答，并不着恼，只以手掌轻抚他长发：“即是交易，我能够灭去无念城，那么你，除却他死，又能得到什么？”

　　容宛因那抚触僵直了脊背，却又强迫着卸下力道：“我倒是有一个愿望，那便是事成之后，仙长莫要再执迷前尘旧事，由我离去。可我知道这是痴人说梦，决定在你，我做不得主，倒不如趁早死心，免得浪费口舌。”

　　“你不恨我？”渊清不明白，从前无爱无欲时尚且掩不住惧怖，为何七情六欲归来，反倒平静得叫人生疑。

　　“恨便能痛快？”容宛任由渊清揽住腰肢，“我骨头软，惜命，硬气的事情做不来，从前你最明白。”

　　投河……

　　两个字含在口中，渊清没有将它们说出来，他知道容宛在说谎，看似无害的少年有着旁的算计，可是不能拆穿。

　　于是他顺着那句话：“那便这样定下来。”

　　“还差一件事。”

　　容宛自渊清怀中离开，下了石床，拾起角落匕首，走出洞穴，绕过半圈，果真瞧见先前那只随行的人偶隔着石壁偷听。

　　次等的人偶行动迟缓，脑袋木讷，空得一副好皮囊。

　　这便是姬寐监看他的棋子。

　　那人偶来不及反应，已被容宛手中匕首夺去性命。

　　悄无声息，渊清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太多年不曾展颜，连同语调也变得凉且淡，像冰雪：“只这一个？”

　　“旁人不敢断定，可我与他相对百年，脾性看不分明，习惯却早摸得清楚。他自傲，人偶又足够忠心，他便只当我们是些听话的狗，从来只派一个监看。”蓦地一笑，眉眼飞扬肆意，轻嘲淡讽不加掩饰，“他没机会知道。”

　　无来由，手中匕首散出灼热，几乎要烫伤手心，容宛低头去看，那物却已回复冰凉，安安静静，仿佛灼热不过一场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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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小伏笔，如果猜得出来龙去脉，下周末我就把上次的肉番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