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骨伶仃》饮隐

5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争执过后，总要和好。面上相安无事，彼此的话语却愈发少了，另一边，李公子赠送礼物也更频频。

　　东西堆在一处，小仆又倔强，如同从前，东西搁下了，便不肯收回。容宛起先还会一趟趟送还，然而每一日每一日地送过去，时候久了也乏累，于是渐渐地将东西攒在房中，囤够几日，一齐送回去。

　　一来二去，反倒增添见面机会。

　　卦师总是不大开怀，仿佛怎样做都不能够顺心合意，倘若未送还，总要疑心容宛是否为贵重礼物牵扯心肠，倘若送还了，又要担忧那推拒会否果决，那二人相见了，会是怎样的情形。如今卦师身上所附的魔物因上回捣鬼，虚弱了许久，不曾再兴风作浪，只是偶尔几句挑唆，轻飘飘的，偏扎在卦师心里。

　　这一日容宛坐在葡萄架下乘凉，靠着藤椅，脖颈向后仰，团扇覆在脸面上。十分阴柔的物件，只女子爱随身携着，上头绘了灼灼花枝，花苞半阖，花叶舒展，纠纠缠缠倒像是藤的枝干。谁知这是什么花，大约是哪位画师心中于杜撰，单看模样倒也细致美妙。容宛记得这是位斯文书生所赠，说是亲笔所绘，要用世上难寻的花配世上难寻的人。彼时情真意切，眸光殷殷，几乎像真的。可惜礼物一开始便送错了，团扇从来是女子掌中物，且那书生用香料仔细熏过，稍稍一扇动便是细细香风，甜得有些发闷。扇的用途不过装饰与扇动两条，既要送，何不送折扇，偏要送团扇，不过是将人当做漂亮宠物，讨好似的送些漂亮玩具。

　　不过容宛于男女间并不十分倔强，一样是人，分什么高低阴阳，女子不见得比男子少些什么。不过自己的道理虽明白，世上的道理却也不曾忘记，按旁人的眼睛看，送团扇定然是不恳切不庄重的，再好听也不情真。那时候嗅着扇上甜香一阵头晕，勉强敷衍了便将团扇丢在角落不再拾起，庄不庄重都无妨，即便庄重恳切，礼物不值钱，一样扔在角落。

　　如今那扇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冷落着，落了几层灰，甜香气也沉作冷清气味。恰逢夏时，容宛将它寻出来，收拾干净了，那冷香便也清清幽幽地袭人。容宛喜欢上头的花，也喜欢冷香气解暑，于是常于手中携着，心烦时扇上一扇，竟也解乏。

　　虽相携亦不会长久，秋风画扇，总有用不上的时候。

　　卦师不喜欢他用旁人的东西，倘若是从前，容宛总要依言将扇子收起来，老老实实将从前搁着的东西扔了。然而最近不一样了，仿佛是迟来的叛逆，他不喜欢卦师的干涉，依旧将扇握在手里，燥热时便缓缓扇动。他觉得自己是有理由的，那些旧东西扔在家中没什么用途，几年过去，如今这扇极漂亮又解暑，为什么不用。

　　卦师总不好明示，提也无用，便只好将话语咽进肚腹。无形裂缝愈发深了，那黑影时常于夜半出现，卦师听时渐渐地不再反驳，沉默起来。上回的争执未曾完全好，和好的方式不过一场默契的交合，□□的快乐仍旧有，却称不上多么热情激烈，痴迷似的烟雾散去了，也就只剩下多年积攒的熟稔。欢好时卦师跨坐在容宛身上，颠簸起伏是惯常的规律，花样玩得再多也无用，容宛甚至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吻下来，什么时候会收紧了后方，激出一阵颤抖。

　　□□上的温存，原本就没什么意思。

　　葡萄串垂坠，容宛移开团扇，露半只眼睛，漆黑眼睫眨动着，遮掩流转的不安的眼波。这几日他将礼物送还的时候，李公子总少不了一番言语温存，惯例里婉言推拒着，惯例里没什么效果。愈挫愈勇似的，李公子就这么盯住他，只想胜利。

　　胜利之后呢。

　　容宛知那结果，推拒的时候也不那么多，时常将真实面目显露给李公子看，让那人看清楚，他只是个没出息的玩物，爱银钱，爱虚荣，没什么珍贵。

　　一次次的言语顺从，暗地接下礼物，那李公子眸中执着，果然渐渐淡了。

　　只是喜欢着臆想出的容宛罢了。

　　他既然喜欢高傲，美丽，难得，那便将卑贱，丑陋，世俗现给他看。

　　只差几次，那人便真正地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