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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一百一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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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容宛不知道姬寐究竟在想什么,或者说,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明白过姬寐行为背后的想法。
最后的一瞥,姬寐的身影添了一层颓唐的郁气,眉目依旧是张扬的眉目,只是眼眸里再不会流转那种若有考量,深暗难定的危险光华。转过身之后容宛想到一类东西:被击破的高墙,被刺透的铠甲,是颓势,但仍旧会透露出一种矛盾的,万事俱定的从容。容宛在这份消极的安定下隐约悟出姬寐的真正意图,隔着白雾和荆条,通过直觉得出的结论大约更可能是谬论。为了显得漫不经心,容宛弯了弯唇角,一路走出城门,没有回头。
所以他没有听到姬寐悠长的叹息。
“对,或不对?”姬寐呢喃。
自问不自答。
容宛在城门外远望漆黑的楼宇,无念城的结界很快合拢,再度将神秘城池包裹在一片虚无当中。
天大地大,哪里都能暂住,可人间人间,人尚且是人间客,何况无根游魂。
人间好景千万处,何处不思归。
南北不细辨,东西随足行,至于足,只向一时兴起的念头。容宛跟随一瓣留香的落花,或者一朵奇形的云团,穿过枝桠横生的怪林,或者清风徐来的□□,等到衣摆破碎长发染尘,眼前终于出现几缕人行往来的烟火气。宽街窄巷,桥边红药,岸上柳烟,热腾小食香气亲切,真是恍如前生。
倘若再有一把趁手的琵琶,一身洁净的新衣,便是一场作为人的复生了。
春雷闷沉,雨丝织网,没有谁因为一线细雨表现出懊恼的神色,毕竟春雨的姿态是温和的,一点一滴伸展触角。小城的气氛也是温和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躁气。容宛走到一座石桥上,水面上他的影子被雨丝添上温柔的涟漪,衣物狼狈地熨帖着肌肤,倒像是逃难——也确实算是一场被施舍的逃难。
桥头走来撑伞的青年,问他何故久立不归。
“无家,哪得归。”他答。
这显然是个好心的年轻人,猜他处境落魄,便从钱袋间取出银钱,悄悄往容宛手心放。鬼怪向来是用不着银钱的,但容宛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五指一合便收了过来,在掌心上下颠了颠,扬唇笑道:“谢了。”
见他转身要走,青年不由问道:“你从哪里来?”
“不知道。”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身后终于安静下来,青年被这回答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容宛扬唇,笑意虚浮面上,显得迷茫黯淡。他转过脸,已然是另一幅狡黠神态:“这里有戏园子或者是琴馆么,我初来乍到,终究要找份活做,养活自己。”
“城南倒是有。”青年不能把这脏兮兮的狼狈少年与戏园琴馆联系起来。热心肠的人大多有居高临下自认妥帖的坏习惯,心热,手口自然一样是热的,习惯发“忠告”的。青年此时便是全然为容宛这个陌生人做打算,“打下手,倒不必去这类地方的,酒馆客栈也是好选择。”
“我从前向来不打下手的。”
容宛从记忆里搜寻出往昔的片影,戏衣花影重叠,脂香粉腻,丝竹管弦器乐之声,座下看客痴迷之态,无尽风光无边落魄,转到最后,还是要落到人群里那抹白上。
卦师的面容早已模糊,只有一双眼专注深沉。
话到嘴边,容宛止住它,细密雨丝洗去面上陈旧的风尘灰粒,显露真容。
他任由“戏子”二字囫囵滚回到喉咙里,再让它静默地沉在肚腹里,放置,忘记,百年千年,任它腐烂。
“我从前是。”停顿了一下,他答,“琵琶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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