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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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one_
凌晨三点整。
黑夜仍放肆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寒冷把空气凝固成冰。晚归的鸟儿们号叫着，一声声哀鸣撕裂天际，在周围的山谷里回荡着，经久不绝。
远方的不夜城——东京，还在以其纷繁的灯火倔强地向深邃的黑夜昭示着自己的存在。这对于身处如此偏僻的小镇的我，真是可望而不可及。
我来到医院大门前的庭院，希望凌晨的寒意能够平复下我傍晚时看到那副场景的心情。
可能是这家医院太偏僻，也可能是我的阅历还不够，我真的没有见过伤的那么重的人。那个人被弄下车放上担架抬再进医院大厅再抬进手术室，地上也就相应的出现了一条用血铺出的“路”，使得一向平静的医院立刻骚动起来。我上前去看了下那条“血路”源头，只见那个人双腿和左手不正常的扭曲着，明显是很厉害的骨折，原本宽松的衣服和裤子□□了的血紧紧地粘在他的皮肤上，他的黑色衣服很自然地与红色的血融为一体，身上各处还在不断地被流着的血湿润着。
血痕和大片的淤青爬满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他仅仅是微微地颤抖着，但是煞白的嘴唇很明显说明他在强忍着疼痛。
可是我却感觉到他竟然是笑着的，那种眉头紧锁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在如此寂静的暗夜里格外清晰，几个下了夜班的护士路过庭院。
“我的天啊，据说是被一群人打的……”
“喂喂你知道吗，居然还是从东京的池袋送过来的！六个小时的山路啊！不怕他在车上死掉吗……”
“送他来的那几个人一声不吭就走了……”
“手术室的灯灭了，居然活过来了……”
赌对了，我就知道那个人不会死的。也许是那个人强忍痛苦的笑容触动了我，在医院的日子里我见证了不少死亡，但即使是第一次见面，我也能体会到他有着那些将死之人没有的东西——对这个世界的那种深切的眷恋。我迫不及待地走进住院部，想见见这个爱生命的人。在医生刚离开重症监护室时，我溜了进去。病房里浓重的消毒药水气味里仍旧夹杂着几丝腥甜的血味。他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左手和双脚都被打上了石膏，显得有些笨重。他紧闭着双眼，额头上还渗着细汗。脸上的血被擦干净了，淤青在月色的照耀下淡了许多。他的脸很精致很漂亮。
我拿起他床头的名片，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折原临也。
没有人知道折原临也是什么时候从昏迷里醒过来的，就连我这个时不时来看望他顺手帮他按下呼叫护士换吊瓶的按钮的都不知道，可能是昏迷了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星期。现在他正被一群手忙脚乱的护士围着测心率、测血压什么的，和我第一次见他一样，他皱着眉头笑着，还时不时和护士进行着很欢快的对话，像只是受了轻伤似的。他的右手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那枚戒指，我清楚地记得，他来医院那天根本没戴什么戒指的。
觉得无聊的我准备离开，垃圾桶里的一个纸团进入了我的视野，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死跳蚤，我找到你了。
此时我注意到，折原临也与护士说话的语调变了变。
他第二天晚上就被转进了普通病房，并没有什么家人来照顾他，我每天都经过他的病房。
“你家人病了这么久？”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看折原临也时，他突然问道。
“啊……为什么这么说？”我有点惊讶，旋开把手走了进去。
“你穿的是普通的便装，所以不是医院的职工，你从来不和医生护士说话，所以不是职工的家属。”
“折原先生的观察能力还是挺厉害的。”
“那是肯定的，我最喜欢最喜欢人类了~不过现在的学生真是让人够无奈的，每天不好好上课，一个劲在这种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里闲晃，难道你喜欢这种地方？这样的癖好有点奇怪呐，不过看在你是个普通人类的份上我还是无所谓的~”
“你怎么知道我经常在医院闲晃？”
“哈？阳台前这么大的落地窗还是挺干净的，我又在这么高的楼层，喏，你看，虽然我身在床上可是能透过这窗看见外头的……一切的……呐~”
对话中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不过他掩饰的很好，他嘴角上扬，深红色的眼眸倒映着缓缓升起的朝阳，温柔的阳光透过云朵在他身上打上斑驳的色彩，那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苍白的脸恢复了血色。我瞟了一眼窗外，看见远处一个金色头发的人一闪而过。
接下来折原临也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好阵子不说话，他眼睛望的方向正好是那个金发男人消失的地方。我几乎可以断定，他认识那个金发的男人。我想起了那个被他扔掉的纸团。
“死跳蚤……”我对他喊了一声。可是他的反应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剧烈，他转过来盯着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一种厌恶在他脸上闪过，但是很快被他的笑代替了，我有些不安地说，“是谁啊……”
“呐呐，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明显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木下蕊音。”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那么，红色头发的爱消毒水气味的小姐。”他扔了张银行卡给我，“这里面的钱都给你，你帮我把我的东西拿回来，还有，帮我找个车带我回新宿。”
“东西我等下就去帮你拿回来，”我把银行卡扔了回去，“折原先生还不清楚身体的状况吗，凭你一个人是回不了家的。”
“性格真是恶*劣呢~”就算是抱怨，笑容还是没变，他是个演员吗。
“折原先生，你昏迷时，每天晚上，痛苦的抽搐和眼角的泪水，我并不觉得是幻觉啊。”我感觉他浑身一颤，“还有，折原先生猜错了哦，我并没有什么家人在这个医院里哦。”
我离开了病房，心里突然有了很大的安慰。
Section two_
冷风和细雨在天空中缠绵，一片片枫叶恍若折翼的蝴蝶，骤然落下，被这无情的深秋碾碎进尘埃里。庭院里的花草枯败了一大半。我坐在庭院的椅子上，椅子就顺势把它的铁锈和着雨水蹭在我的裤脚上。
我弯下腰擦擦裤脚，突然那一片锈红中闪过一点金属光泽。我伸手一摸，摸出了一把□□。刀是打开的，上面居然还有淡淡的血痕。这椅子前方是住院部的大楼，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把刀是从上面某个窗户扔下来的。我抬起头看，对上了一双红色的眼眸，眸子的主人立刻上扬了嘴角。我走进了那栋楼。
“虽然还没到冬季，不过还是挺冷的，折原先生在阳台上吹着风不怕感……”我进入折原临也的病房，翻倒在地的床头柜和折断的支架以及破碎一地的玻璃立刻出现在我的视野。我看了看他还打着石膏的左手和放在轮椅上的双腿，这应该不是他干的。
“小音音你别在意，我已经叫护士来打扫了，呐，我的一个好朋友来看望我了，他看望的方式有点不同罢了。”宽大的病号服套在他的身上更显纤瘦。就像是用个衣架挂着这件病号服样的。
我取下他的外套，顺便把刚捡到的□□放进口袋，对他说：“折原先生这么喜欢看外面，正好雨也停了，要不要我帮你推出去让你看你个够？”
“小音音是会读心术吗？真是个可怕的人类啊~”他笑得一脸灿烂。
雨后的空气很是湿润，何况这医院四面环山，空气清新得很舒服。
我推着他的轮椅到处走着，他像个话唠样的一直和我说话，可能是因为他一个人呆久了没人和他聊天，这里是偏僻的山区，手机信号都很容易中断，更别说网络什么的了。可是他的话我不太能听懂，我只是嗯嗯的答应着。
就在我闭上眼准备舒服地做个深呼吸时，他突然停止了说话。我睁开眼睛，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大步朝这边了过来，正是前几天看见的那个金发的男人。我心想也许这就是折原先生所说的那个好朋友了，急忙说：“你让你朋友带你到处转转吧。”赶紧离开了。
可是我没走几步就听见了轮椅重重翻倒在地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的咆哮声：“临——也——君——”
我转身去看那两个人，心中被痛苦和冷漠压得喘不过气，我摔倒在地，身体像被冻住了动弹不得，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
金发的男人单手抓着折原先生的衣领把他拎空，强迫他看着自己。折原先生的脖子被衣领紧紧地勒着，他的脸色因呼吸不畅变得通红，但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话。接着，用颤抖的右手握着那把□□刺进金发男人的后背，然而只扎进去一个微小的距离，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愤怒，愤怒，愤怒。这是我对金发男人的唯一印象。
“啧，真的变成个废物了！”他把折原临也像丢垃圾似的扔到地上，轻蔑地看着他。
折原临也一阵子咳嗽，头也不抬地说：“所以说小静不是来杀我的吗？”
“我只是来警告你不要再去池袋了。”
“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就是为了这句话？还是说，为了看看我的狼狈，为了羞辱一个废物？哈哈，没想到小静还有这样的爱好呢？怎么没多带点人类来呢，被你这怪物羞辱我可是一点都不开心啊，果然小静这种怪物还是去死好了，人类来羞辱的话，我还可以好好观察呢，哈哈哈……”
“啧，真是恶心！”金发男人粗暴地把折原临也的头撞在一旁的石头上，让人心寒的笑声瞬间停止了，明显被撞晕了过去，男人单手从腰部拎起他，走向了折原先生病房所在的楼。男人白色的袖子染上了一片血红色，折原临也身上的刀伤再次裂开了。
此时令人窒息的黑暗硬生生地撕裂了我的思维，我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Section three_
我很想知道，记忆是不是也会变得锈迹斑斑，锈得只剩下片段，无法串联起来的片段。
我的记忆是断裂的。
而仅有的片段里全是那两个男人，就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恢复意识时已是繁星满天，我进入折原临也的病房，他上身没有穿衣服，腰上胡乱的缠着一圈圈的绷带，上面的血不见了。
“那么想要我死的人，何必做这么多余的事情！算了，怪物就是怪物，怎么能用人类的角度去看他！”折原临也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标志性的笑容，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无奈。
“是小静害折原先生……”话没说完一个黑色的影子就贴着我的脸飞过，随后响起了刀身落地的声音。
“他叫平和岛静雄，别叫他小静。还有，不是他害我住院的。”
看来这两个人的事情我还是不要问太多为好。我捡起他的小刀放在床头，离开了病房。门口的地上出现了几根未吸完的烟，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烟味。
我顺着烟味的方向走到了走廊尽头，通往天台的门虚掩着。纷乱的雨水通过门缝淌进门里，嘈杂的雨声淹没了我推开门的声音。隐绰的月光下，白天殴打折原临也的金发男人，平和岛静雄，双手伏在天台的栏杆上，抬着头朝天空发呆。夹杂冷雨的秋风把他的头发弄成奇怪的形状，衣服湿了个透彻，可他并不在意。就在我快要把他看成一座塑像的时候，他低下了头。
那一瞬间，他似乎流下了眼泪。
此番此景令人回忆的味道，旧日场景铺天盖地而来。
熟悉，令我窒息的熟悉。
有什么痛苦的东西要钻进的我的心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