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红楼]女宝玉》破石

3、第三回 ：史太君妙言述家史，王老爷软语慰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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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宝玉正嚎哭不止的时候，却听到史太君说要为她做主，心里便是一动。

　　这宝玉哭泣，也是有个缘故的。她不比寻常五六岁的孩童，当真是心智未开。如今她本已止住哭意，可史太君百般维护又让她难以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往日里的种种不能为人道出的心酸一并涌上来，且想到自己如今越来越不记得前生的事情，连自己以前的名姓都想不起来了，心里虽然和明镜似的，但六岁孩童的言行举止越发信手拈来，浑然天成，便预感到自己这是真的变成贾宝玉了。她心里既有那顺其自然，本该如此的了然，又有那伤感无奈，郁结难抒之情，适逢史太君真心相待，往日里装模作样、小心谨慎的模样仿佛丢盔弃甲一般全碎裂了，遂止不住大哭起来。

　　如此这般，宝玉再冷的心也有了一二分热度了。她现在明了，如今自己已经是贾宝玉了，史老太君又是真心待她好，她便理应当做亲祖父一般侍奉尽孝，承欢膝下，诸位丫鬟侍人，荣辱兴衰也全指望着她，如今她一着不慎便牵扯出这许多事情来，险些连累了他们，将来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让他们再因自己的不慎而为难了。

　　史老太君虽说要“为宝玉做主”，可宝玉明白，自己哪里有什么主要做的呢？她之前误打误撞触了母亲的霉头，不过也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对这里的人事了解不足罢了。现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快点儿把家里的事情弄清楚了，否则将来一举一动，必将步步受制的。

　　于是，宝玉便扯着老太君的袖子撒娇道：“祖父，宝玉要听故事！”

　　史老太君见她一边哭得抽抽噎噎，眼睛肿得和桃儿似的，还不忘鼓着脸扯着自己袖子撒娇，心里早化得和水似的了，连声应了。

　　史太君放柔了声音问道：“宝玉来给祖父说，宝玉要听什么样的故事呀？”

　　"以……以前的……"

　　宝玉不敢直说是想听自己家的历史，这样意有所指，未免也太奇怪了，只好作小孩子一时兴起，语意模糊地说了“以前的”。

　　“那祖父给你讲个前朝华知州的故事吧。”

　　前朝华知州？这名字宝玉倒是熟悉的，然后便想起那侍人以前曾给自己讲过，这前朝的华知州便是以男子的身份做了官儿的。

　　虽然宝玉也想听听着华知州的故事，但是现在最首要的还是先把自己家的情况弄清楚。

　　于是宝玉便道：“不，宝玉要听祖父的故事，不听华知州的！”

　　史太君被宝玉逗笑了。便也逗她说：“哟！真是个磨人精！你祖父哪里比得上华知州呀！”

　　宝玉想着，自己现在虽是孩童，但若是当真如同六岁的女孩儿一样普通，未免太泯然众人了，不如露出写聪明来，一来让长辈们喜欢，二来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只让人家以为她是个早慧的，自然不以为意。

　　主意既定，宝玉便道：“祖父此言差矣。有道是人有亲疏，事有远近，那华知州再好，在宝玉心里也是不能和祖父相比的。”

　　史太君被她这话说得通身舒坦，又看她小小年纪便言语不俗，虽然没什么大道理，但也透着股子聪明劲儿，最是难得的，心里早乐开了花，遂笑着捏了捏宝玉的脸，道：“还‘有道是’！小小年纪哪里学的歪理呀！”

　　“不是哪里学的，是宝玉自己想出来的！”

　　史太君向来是最疼爱宝玉的。一是因为宝玉是贾政仅剩的嫡女，自己的嫡亲孙女，二是因为宝玉出生不凡，生而带玉，传说中王侯将相，凡是大有所为之人，出生莫不是有上天异象，故而宝玉如此，便认定她将来定不是寻常人，三是因为宝玉自己相貌讨喜，最是肖似她祖母的，性子又好，人也聪明机灵，透着股灵性，对自己又如此亲近，哪里有不喜欢的理。

　　宝玉所提的要求，他莫有不依的。

　　史太君摩挲着宝玉的脑袋，道：“那便讲个祖父以前的故事吧！”

　　宝玉忙连连点头，哭泣也止住了。

　　只听史太君说道：“我原是金陵世勋保龄侯史侯家的公子，后来嫁给你祖母，她当时是荣国公的长女，再然后便有了你父亲，你父亲又有了你姐姐和你……”

　　这史太君本是侯爷家的公子，读得是《男训》、《夫戒》之类的修身养德的书，除此之外读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也不过是为了辅佐妻子，哪里看过什么故事，教导贾政，他向来以严父自居，从来不曾闻言软语过，现下年纪大了，膝下仅宝玉一个嫡亲孙女，这才转了性子，对宝玉是百依百顺，疼爱有加。

　　宝玉听他故事讲得乏味，也不在意，她本来便不是想听故事的。

　　宝玉这些天对家里的事情也耳闻了许多，可是也有那一二不解之处，正想着趁此机会来问问。

　　于是宝玉便问道：“那东府呢？”

　　宝玉所说的东府正是宁国府。这宁荣二府原是一家，宁国公和荣国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俩儿，宝玉所在的贾政一支便是荣国公的。近日里宝玉把荣府的主子们认得差不多了，宁国府那边的却还不清楚。

　　史太君便道：“宁府那边啊，现下你珍大哥哥做主呢，你敬叔父现下最爱炼丹道法，哪有闲心管家里的事。”

　　接着宝玉便又问了些家里亲戚关系，史太君也只当故事讲给她听，家长里短，说起来倒也打发时间。

　　宝玉因着年纪小，方才大哭一场，又听着史太君的叙述，动了些许心思，把里面各人的关系都细细记下了，现下已经疲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史太君见她睡了，也不叫醒她，叫侍人把她抱到自己炕上，脱了衣裳鞋袜，然后又叫伺候宝玉的那几个进来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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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玉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刻意压低了，宝玉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待渐渐舒醒，方才听真切了，原是王老爷的声音。

　　只听那王老爷说道：“我又不是不知道的，还不是那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在夫人那里瞎嚼舌头。他们在一日，哪里见得着宝玉的好，莫不都盼着我们爷俩儿早早地在夫人面前没了脸子，他们才能争一争呢！”

　　宝玉听王老爷话里满腹愁怨，不似平时和自己说话时的端庄模样，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爷快别为他生气，他便是成了精，也没资格和老爷你比啊！”

　　“我又何尝是为这生气，莫说他自是没资格和我比，便是比上比不上也不过如此罢了。我恨的是他们在夫人面前说宝玉的不好。想当初宝玉抓周之事便是他们在夫人跟前吹了耳旁风，又买通了那下人经常拿着那东西逗宝玉，难怪宝玉抓周时偏偏就抓到了那东西呢！只恨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否则不扒了他们的皮！现下已让夫人记在心上了，再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不过在夫人眼里落着个不容人的名声，只是他们可别以为我忘了，我一个个都记着呢！”

　　宝玉现下已完全清醒了，听着王老爷说的话，方才明白他说的是母亲身边的两个郎君。

　　宝玉这几天只想着不要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故而对府里的情况时时留心，处处在意，却没想到自己如今竟是这样一个处境。

　　这本也在所难免。宝玉年纪小，又是政夫人的嫡女，老太君的心尖尖儿，天生就在蜜罐子里泡着的，哪里能见到这些腌臜事，便是老太君与她说府里的事情，也尽拣些有趣的与她说了，不好的事一点儿风声也没让她知道。

　　“原来如此，母亲今日对我的不满，原来还有这些个缘故……”宝玉心中想着，心便沉了下去。

　　这还只是她偶然间听着的，那没听到的地方，还不知埋藏着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阴私呢！

　　宝玉正想着，便听到父亲道：“你去看看宝玉醒了没，睡了这许久也该醒了。”

　　宝玉听了，忙把呼吸放缓，装着还沉睡着的样子。

　　那侍人看了看，回道：“姐儿还睡着呢，怕是过一会儿才要醒。”

　　过了一会儿，宝玉便装作将要醒的样子，伸了伸腰，又哼哼着揉了揉眼睛。

　　那侍人笑着道：“老爷，姐儿醒了。”

　　宝玉睁了眼，果然见王老爷正站在面前。

　　王老爷年纪虽不小了，保养的却不错，瞧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衣饰和贾政一般，都是端庄大方的，饰品也都带着些贵重的，并不累赘，宝玉的好相貌有大半是随了他，由此可见他年轻时定是极好的相貌。

　　宝玉见了王老爷，便撒着娇伸手叫“父亲”。

　　王老爷见状笑着道：“真是不嫌臊得慌，多大了还要父亲抱。”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却依旧过去把宝玉抱了起来。

　　宝玉咯咯地笑着，趴在父亲身上，惹得王老爷直说她是“皮猴儿”。

　　宝玉如今是真的把王老爷和政夫人当做是自己的父母了。

　　宝玉扯着王老爷的袖子问：“父亲，你今日怎么来看宝玉了？”

　　王老爷笑着道：“我哪日没来看过你。听着今日你惹你母亲生气了，才忙完那一堆子事情，就赶过来了，却见着你在这睡得好着呢，把父亲一个人晾在那里等着。”

　　宝玉只是笑着不说话。

　　王老爷问道：“说说，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又惹了你母亲了，不是说过要在母亲面前谨言慎行吗，怎么转过头就忘了！”

　　宝玉见他虽然语气严厉，脸上却一团和气，便知他没有责怪的意思，便老老实实把白日里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

　　王老爷皱了皱眉，见宝玉正盯着自己，便又笑着劝她道：“你也知道你母亲是个严厉的，你自己那么顽皮，在她那里总是讨不了好的。以后老祖宗和我面前，想怎么闹也没人说你的，但在你母亲那里，可不能再皮了！规矩要做足了，莫要再惹你母亲生气！”

　　宝玉遂低头玩着手指，问道：“父亲，母亲可是不喜欢我吗？”

　　王老爷道：“你这是说得哪里的话，你母亲不过是看你一时没规矩，气着了，哪里会不喜欢你，快莫要多想了。”

　　宝玉本想问父亲，母亲是不是更喜欢妹妹，但看到王老爷脸上已经又起了些阴霾，遂打住没问。

　　这正是：

　　朱门大户多杂事，人心叵测最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