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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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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星期之后赤羽业被转移到了镇上的医院,因为金普森先生和院长认识所以被安排到了一间单人病房。
赤羽业醒来的时候瞥了眼窗外,看到外面难得的没有下雨,太阳透过窗户的纱窗变成金色的斑驳光影洒在地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鸟叫声把他的睡意全都驱走,于是他决定要出去走走——天知道他天天躺床上都快成一条咸鱼了。
这么想着他掀开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的白色被子的一角,脚有些颤抖着踩进拖鞋里,然后他正打算活动活动有些酸痛的手臂和肩膀,便发现挂在手背上的输液管牵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他微偏了头看了一眼没入自己血管的针和贴在手背上的短短一节白色胶布,接着毫不犹豫地把针头从皮肤一下拔了出来。
手背上顿时涌起阵阵刺痛,胶布缓慢的从手背的皮肤上撕离,胶黏着皮肤表层拉扯开细小的幅度。
“我天......你的手不痛吗?”
赤羽业听到声音后偏头便看到了穿着球衣的菲利普金普森正站在门外看着他手里的针和胶带。金发被阳光映的闪亮,蓝眸里闪烁的光点一瞬间让他想到了潮田渚。
“也许你可以自己来试试痛不痛?”他挑眉恶意的朝着菲利普金普森扬了扬手里的针,在看到小少年一脸拒绝的缩了缩脖子后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单手把胶布揉成一小团随手掷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顺带的把针放到桌子上。
“你的伤已经好了吗?我明明记得你伤得很重啊。”菲利普一边说着走进来关上门,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腋下夹的篮球落到地上砰砰砰的弹了几下便滚到一边,引来门外护士模模糊糊的警告声,“你要是随便起来的话妈妈会骂的。”
赤羽业伸手拿桌边的棉花球摁住冒着血的手背,有些无所谓的冲菲利普摇了摇手,“到时候我把锅甩给你就好了。”
“什——!妈妈才不会相信你呢!”
“啊啊,随便怎样......”他似是有些疲惫的低垂眼睫,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方留下小小的阴影,“我已经快成一条咸鱼了。”
“.......咸鱼是什么?”
赤羽业挑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伸手按墙壁上的按钮唤来护士。
“按理来说你的伤势应该是不能随便出院的......话说你的身体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护士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丢在一边的盐水袋和针管,随即才想起来赤羽业的身体不应该这么快恢复才对。
“喔,我比一般人恢复伤口要快。”赤羽业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话里带上一丝平日里说话的带刺的意味尾音微微上扬,“就算不能动我也能让它动起来,反正不会死。”
他说的平静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护士有些诧异地抬眼盯着他的眼睛,最后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他的外出,不过需要菲利普陪同,并在晚上回来做一次检查。
赤羽业应下,刚打算离开便听见护士不知是提醒还是怎么的话。
“要爱惜生命啊,死亡是很恐怖的。”
赤羽业闻言脚步没停下,老实说,对赤羽业也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多么可怕的事情,更加令他难办的是自己的父母和潮田渚听到自己死讯以后的表情。
但是说到底,并不是真的有人能够不畏惧死亡,说什么害怕在意的人伤心,什么还有愿望没有实现,充其量只是自己潜意识里找的理由罢了。
人类就是一个会不断的自我欺骗的物种啊。
所以赤羽业也一样。
赤羽业跟着菲利普走在走廊上,身上还穿着那件蓝白条的病服,菲利普正叽叽喳喳跟他讲着什么,赤羽业也没怎么认真听,但是在路过一间类似于重症监护室的大病房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透过那面玻璃窗往里面看。
离他视线最近的病床上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脸上扣着氧气面罩,呼出的白气喷洒在透明的面罩上一层层铺上去又一层层消褪,他紧紧皱着眉头,看起来连呼吸都蛮困难的样子。
而在老人身侧有一个女子正昏昏沉沉的趴在床侧睡着,脸色是说不清楚的疲惫,赤羽业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留下的泪痕。
赤羽业盯着他们看了好久,等菲利普唤他了才反应过来,他最后瞥了一眼玻璃窗,走向了菲利普。
“重症病房里有什么好看的吗?”
“我只是在想那些人在做着什么梦罢了。”
大概是梦到了想要见到的人吧。
大概是梦到了家吧。
赤羽业如此想着,看着医院苍白的灯突然就有些不爽,他快步走到菲利普身边,似乎想要快速的离开医院。
“先去吃饭吧,小鬼。”他说。
半晌赤羽业看着眼前的寿司举着筷子一动不动。
“怎么了?你不是日本人吗?”菲利普有些奇怪的问他,手里倒是超级自然的拿了芥末跟酱油搅在一起。
“没什么。”赤羽业应声,拿着筷子才开始吃。
上一次吃寿司是什么时候了来着?
啊是上个月跟渚一起吃的来着。
因为两人同居,潮田渚自然而然的包揽了煮饭的工作,以至于两人几乎很少才会吃到外面的寿司。
这么想着赤羽业夹起一块生鱼片,抬眸认真的看了菲利普许久,直到把他看得发毛了才移开视线。
没等菲利普再说什么,他就径自夹了一块天妇罗放到他碗里,抬眸对上菲利普蓝色的眸子,里面写满了惊愕。
“多吃点吧。”赤羽业看着他蓝色的眸子,难得的认真模样。
“啊......哦。”菲利普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才低头继续吃。
赤羽业看着他的金脑袋,红发被微风吹动落到眼前,他没有拂开,金眸里晦暗不明的闪着光。
多吃点吧,渚。
这是他想要说的话。
他想念渚了。
“你一会儿跟医院说我要出院吧。”
“啊?为什么?”
赤羽业低下头,灯光在他鼻翼两侧留下浅淡的阴影。
他笑,“因为有人在等我回家啊。”
潮田渚做着梦。
冗长而无序。
他梦见很久之前的赤羽业穿着校服站在树下冲自己微笑,然后等自己走近了便打个招呼顺便把手里的零食扔给他。他梦见很多年前自己穿着女装害羞的站在人群中央,然后对方却是挑眉笑着拿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他梦见自己有一天一个人沿着操场枣红色的跑道挪着步子慢慢走,抬了眼望怎么也望不见尽头只能看见无止境的死循环。
他梦见自己和赤羽业去游乐场做摩天轮的时候。
脚下的地图被一点点放大。
他看到的地方到了铁栅栏那边的街市到了远处还有几扇窗口亮着盏灯的人家甚至有到了整个城市的错觉。
他惊叹着,回头望向赤羽业,正好看见赤羽业的金眸被灯光映的闪亮,里面仿佛溺满了宠溺的蜂糖。
“渚。”他如此唤到。
潮田渚突然觉得心跳快速的要窜出胸口。
“业君。”他应道。
赤羽业冲他动了动唇,但是他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你说什么?”
面前的人带笑又说了一次。
这次潮田渚听见了。
他昏昏沉沉的从梦里醒来。
枕边的闹钟随即响起来,刺耳的几乎要将他的耳朵震碎。
潮田渚把闹钟停止,有些茫然的盯着窗外的光亮半晌,深深的捂住了脸。
他梦到了什么来着?
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