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3 ...
-
01
燕都蓟州。
虽天下纷乱，边境告急，却丝毫不妨碍王都的纵情繁华。
正是巳时，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突然，自城门处冲进一骑快马，一道青色的影子并着马飞速地往长乐坊方向去了。
街上的人都是一愣，突然有人喊道：“啊！是将军府的大公子！他回来了！六年了！他又回来了！”
接着又有人跟着喊：“如今西北告急，战事正紧，他现在回来，定是要带兵出征，我大燕总算是有希望了！”
又有人接了话茬：“那倒未必，他当初离京不就是不愿入朝么？”
被这人一喊，大家一时都是记忆泉涌。
六年前，新君继位，时年十六岁的将军府大公子叶昀不愿入朝为官，离京出走江湖。
此事在当时还被大家议论了一阵子，现如今，叶昀竟然又回来了。
将军府内外沉重压抑，连守门的府兵都神情怏怏。
叶昀下了马，直奔进大门，府兵们愣了一瞬，惊喜地叫喊着“大公子”，匆匆入内先报。
叶昀脚步未停，刚过中堂，一道白色的影子就直冲了过来将他牢牢抱住。
“都多大了，还这么横冲直撞！”叶昀一边说着，一边扶住来人。
来人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少年的明媚。
“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叶家小公子叶晚抬手擦了下滚到眼边的泪珠儿，又要扑过来抱他大哥。
叶昀稍一闪身，躲开了他，继续往府里走，“娘呢？”
叶晚跟在他身后，答道：“前些日子西北来报，说爹受了重伤，娘就赶过去了。”顿了顿，继续道：“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我也想去西北，哥，你带我去西北吧，我已经十四岁了，我也可以上阵杀敌了，我……”
他抬头瞥见自家大哥的眼神，顿时噤了声。
叶昀停住脚步，回身望了一眼幽深寂静的长廊，语气平静而深沉：“阿晚，你可知，上了战场，就再难解甲。”
叶晚一怔，随即目光坚定起来，他抬头看着他大哥，这个他从小最崇拜的人，认真道：“我知道。父亲说过，叶氏将门为守护国之江山而生，为护君之安稳而亡。我既身为叶家男儿，便注定此生戎马！”
叶昀沉默半晌，终于叹道：“好。”
宫城之内。
叶昀回来了。
燕君顾寄祁自上午便开始坐立不安。
一会儿跑去养居殿，一会儿跑去正阳殿，现在他人在御花园的小池塘边上。
这后宫中唯一的嫔妃，燕国王后正陪他坐着。
顾寄祁眼睛盯着池塘里戏水的鱼儿，喃喃道：“六年了，六年了。”
王后望了眼天，沉吟片刻，终于问道：“陛下为何不宣他入宫？”
顾寄祁仍旧看着池塘里的鱼，“召他入宫，就是让他去送死。朕宁可不见他。”
王后叹了一声，“他若知陛下之心，就应该不会出走了。”
顾寄祁终于瞧了一眼王后，兴致勃勃地问道：“你猜我给他写的信他看了没？”
王后想了想，摇头，“你还是召他进宫来问问吧。”顿了顿，“不然，派个人去探探也比你这样整天猜来猜去的好。”又顿了顿，“我觉得你该同他好好谈一谈。”
顾寄祁恩了一声，“的确该好好谈谈，不过，他最顾忌的就是你了。”
王后哈哈哈笑了三声，“宝宝心里苦啊……”
顾寄祁皱了皱眉，奇怪地看着王后，“你到底有多少名字？”
王后咳了一声，刚要答，突然有禁军侍卫匆匆跑过来跪在两人跟前。
“禀陛下，西北边境加急战报，叶将军重伤，军心涣散，已连失三城！”
顾寄祁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伤感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威严和沉重。
“叶帅的伤还没好？可如今，军侯们四方平乱，叶晚尚且年幼，我燕国国内已经没有再可以胜任三军主帅之人了。”
禁军侍卫眉间深锁，犹豫半晌，还是说道：“禀陛下，将军府的大公子叶昀今日回京了。”
这还用你提醒！王后不厚道地咳了一声。
顾寄祁怒目瞪着禁军侍卫半晌，终于闭了闭眼，“宣，叶昀。”
02
正阳殿内，顾寄祁正襟而坐。
脸上故作深沉严肃，眼中光芒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静静的看着殿下走进来的人，静静的看着他下拜，看着他目光平静的望向自己。
顾寄祁心中蓦然一滞。
“将军府叶昀，参见陛下！”叶昀面色平静，目光轻轻瞥过那宝座上的人，淡淡看着眼前的地面。
顾寄祁默了半晌，终是没能压住心中感情，叹了一声：“叶昀啊叶昀，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叶昀不语。
顾寄祁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殿中内侍，起身走下台阶，停到叶昀面前。
叶昀盯着那双玄色龙飞的靴子，咬紧了牙。
顾寄祁伸出手，扶上叶昀的胳膊。
他比六年前瘦了很多。
叶昀起身。
他比六年前高了很多。
顾寄祁扶着他，一时间忘记了松手。
叶昀垂着眼不说话，只任他扶着。
扮作宫女的王后轻轻咳了一声。
顾寄祁回神，还未松手，就念出了早就打好的腹稿。
“如今天下时局多动荡，边境犯险，我大燕河山不稳，你能回来，朕心甚慰。当年……”
一直没说话的叶昀眼皮终于抬了一下，淡淡截断顾寄祁的话。
“当年之事是叶昀任性妄为，还望陛下莫怪。”
他当年离京之前，是如何张扬肆意，如今归来，却是这般淡薄。
“你……”顾寄祁嘴角动了动，吞下了心中千言，松开叶昀的胳膊。
转身，手一挥，帝王之势尽显。
“各地争乱，西北有月氏犯我大燕数年，今特以飞骑将军叶牧朝之子叶昀为主将，明日启程，征战西境，平我山河！”
叶昀屈膝而跪，行礼道：“臣，叶昀领旨！”
顾寄祁瞧着他卑虔的样子，心中发堵，他求救似地望向王后。
王后看戏看的正欢，忽然对上顾寄祁的目光，一愣，顺手做了个“扶起”的姿势。
顾寄祁一脸恍悟，连忙转身再次扶起叶昀。
想了想，说道：“你这一去，定是艰险，还望珍重。”平安归来。
手还是没松。
叶昀瞥了一眼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字一句道：“守卫大燕江山，乃臣之本分，既然臣已经回来了，必倾尽全力护陛下江山安稳。”顿了顿，“若无其他事情，臣告退。”
说着就往后退。
顾寄祁连忙出声：“叶昀！”
叶昀脚步没停也没转身，走了。
03
叶昀刚回到将军府，宫中便有人来传旨：陛下请叶少将军入宫。
叶晚送他哥出门，也不顾宫中内侍在场，便直发牢骚：“这人才回来，还没喝口茶呢，又要去，明儿就往西北去了，都不知道让人歇息一下的吗？”
叶昀刚要制止，内侍便答道：“陛下说，有要事与叶少将军商议，若是天晚了，就让将军歇在宫中了，小将军不用担忧。”
歇在宫中？叶晚先是一愣，下一瞬就用崇拜的目光望着自家大哥，皇恩浩荡啊！
叶昀皱了皱眉，这个顾寄祁，究竟要干什么？
顾寄祁要干什么？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燕国王后靠着正阳殿中间的柱子，看着叶昀与顾寄祁两人相顾无言已有小半个时辰。
王后瞧瞧叶昀，再看看顾寄祁。
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陛……陛下，你直接告诉他，王后六年前就死了不就好了？”
“什么？”
叶昀蒙圈儿了。
顾寄祁也蒙圈儿了。
两个人一起看向王后。
叶昀问：“她谁？”
顾寄祁道：“一个胆子很大的宫女。”
顿了顿，补充道：“也是一个看破一切的宫女。”
王后望天。
叶昀狐疑地看着顾寄祁，“现在宫女都这么没大没小了？”
顾寄祁画蛇添足道：“她知道我不喜欢女人。”
叶昀更加疑惑，“那为什么不灭口？”
王后瞪着叶昀，奶奶个腿的，老娘好心帮你们和好，小兔崽子竟然想恩将仇报！
顾寄祁瞅了王后一眼，道：“灭口了跟谁说话去？”
叶昀顺着问：“说什么话？”
顾寄祁：“想你的话。”
叶昀脸上一红，立刻板起了脸，“陛下请自重。”
“哈哈哈哈！”一旁的王后突然笑了，“叶少将军真是装得一板正经，刚刚明明那么在意……”
顾寄祁两眼发亮盯着叶昀，叶昀瞥了王后一眼，咬牙道：“臣告退！”
还没转身，就见身旁一个影子迅速闪到了殿门边。
“奴婢告退！陛下将军请留步！”
话音落，大殿门啪一声，一丝缝儿都不留的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03
